永乐十八年，为了制衡锦衣卫的权力，明成祖建立东厂，由亲信宦官担任东厂督公。此后近百年间，东厂一直压着锦衣卫。在大部分时候，锦衣卫不过是东厂的奴才。
直到本朝陆炳接任指挥使。陆炳显赫的身份，加上他精明的头脑，让锦衣卫摆脱了东厂的控制。且锦衣卫的风头，如今已远远盖过了东厂。
现任东厂督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芳的干儿子——陈宏。
陈宏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心狠手辣。此人年仅三十岁，其办事手段之毒辣却是骇人听闻。曾有一个言官上书触怒了皇上。皇上仅让东厂杖刑二十略施薄惩。陈宏竟唆使手下，上刑时用了外木内铁的“阎罗棍”，直接将那言官杖死。
陈宏处心积虑，一心想让锦衣卫重新变成东厂的奴才。故而处处与锦衣卫做对。
他的干爹李芳是个厚道人，屡次劝他：“不要把事情做的太过，不要跟锦衣卫撕破脸皮。陆炳——不是好惹的角色。”
陈宏却跟干爹李芳笑了笑：“干爹，儿子以为，皇上乐的看到厂卫之间的争斗。”
陈宏一句话，便点名了皇上了帝王心术。
东厂督公大堂之中，面如桃花一般的陈宏正在赏弄着一方东瀛手帕。
“禀督公，昌平那边的弟兄飞鸽传书，说发现了锦衣卫百户陶胡子的行踪。”一名番役上堂禀报。
陈宏思索片刻：“陶胡子？那个有勇无谋的家伙？昌平？他们是向西而行。呵，不出杂家所料。陆炳那厮果然派了人，去山西调查阴兵案。”
番役问道：“公公，咱们该怎么办？”
陈宏道：“三鹰已经到了沂州了么？”
锦衣卫有十三太保之说。同样的，东厂有三虎、三鹰、八金刚的说法。
为了抢在锦衣卫之前，查清阴兵案的真相，在皇上面前邀功，陈宏让三鹰齐齐出动，去了沂州。
“禀督公，已接到三鹰的飞鸽传书。他们已到沂州，开始着手调查了。”
陈宏将那方东瀛方帕揣进怀中：“告诉咱们的弟兄，一路盯紧锦衣卫的人。若他们查到阴兵案的蛛丝马迹，可以立刻秘裁他们！”
普天之下，敢“秘裁”锦衣卫的，或许只有东厂——只有陈宏。
番役下去了。
东厂缉事少监许如月走到陈宏身边。
东厂之中，稽事少监是仅次于督公的第二号人物。
许如月半跪在陈宏面前，给他锤着腿：“督公，那陶胡子毕竟是锦衣卫的百户，老七鲍雨堂的心腹。杀了他，会不会惹麻烦？”
陈宏抚摸着许如月英俊的脸：“如月，你不懂皇上的心啊。杀个把锦衣卫算什么？皇上用我，用在一个‘狠’字上。陆炳的身份太显赫，没有咱们东厂，锦衣卫将在朝中一手遮天。到时候连首辅严嵩、咱们的干爹李公公都镇不住他陆炳。”
许如月说道：“这我就不懂了。皇上如果对陆炳不放心，直接撤了他职的就是。为何还要我们东厂去制衡他。”
陈宏弹了许如月一个脑呗儿：“你啊，是真傻。文官们推崇一个‘中’字。处事需得中。得中则成，失中则毁。得中，需不偏，不过，不及及。一个‘中’字，既是为官之道，也是帝王之术。若陆炳成了平头百姓，谁又来制衡咱们东厂呢？”
————
八天后，陶胡子一行人进到了山西阳泉府境内。
一行人在阳泉郊外官道边的一家客栈内落脚，准备过一夜歇息歇息再赶路。
刚进客栈，端起饭碗，屋外便飘起了漫天大雪。
陶胡子皱起了眉头：“看来明天的路不好走了。这场雪，奶奶的，下的真是时候。”
隔壁的桌子上，坐着几个客商打扮的人。
为首的掌柜颇为健谈。他主动过来，朝着陶胡子拱了拱手：“听兄弟的口音，像是京城人士。也是来山西行商的？”
陶胡子点点头，随口说道：“嗯。我们来山西进点皮货。”
那掌柜的道：“我是京城冬暖阁的掌柜佟江。这三个是我的伙计。我们是来山西进一些煤。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咱们搭个伙如何？对了，敢问兄台贵姓？”
陶胡子答道：“免贵，姓陶。”
这间客栈是个乡间野店。今夜只有陶胡子、佟掌柜两拨客人。
乡间野店，没有什么像样的吃食。佟掌柜他们带了一些京城天福号的酱鸡腊肉。佟掌柜好心，热情的和陶胡子他们拼了张桌子，一起吃天福号的酱鸡腊肉。
佟掌柜指了指自己的三个徒弟：“这是佟大、佟二、佟三。我没有子女，这三个孩子，自幼跟随我学徒。他们本不姓佟，是我给改的姓。我拿他们三个如亲儿子一般。冬暖阁的生意，以后我打算交给这三个干儿子打理。”
陶胡子无心搭理一个煤贩子。倒是柳狐狸颇为上心，跟佟掌柜聊起了山西的种种掌故。
“佟掌柜经营煤、炭生意。想必是年年来山西。”柳狐狸道。
佟掌柜点头：“一冬里得来个三四趟。”
柳狐狸问：“你可听过沂州最近出了一件诡异的阴兵杀人案？六十多个新兵丁壮被阴兵劫杀，好吓人啊。”
佟掌柜道：“咳！快别提了！一个多月前，刚入冬，我带着三个干儿子去沂州接洽生意，住在沂州城里有名的永福客栈。那天半夜，我躺在床上，听到街上有一阵怪叫。那叫声，就像是夜猫子叫春一般，渗人的很。第二天大早，出得客栈，看到满地都是纸钱！后来，我在京城听说，那夜是有阴兵过境沂州府。六十多名新兵丁壮因为挡了阴兵的路，在那文峰山中全都被杀了。”
“诸位！”客栈的掌柜来到饭桌前，拱了拱手道：“咱们是乡间小店。晚上会上门板，省的有些盗匪上门讹诈。诸位要是不出去，我就让伙计上门板了。”
佟掌柜笑着说：“这荒山野岭的，我们还能出去寻欢作乐不成。上门板吧。”
吃罢了饭，大家各自回了房间。
陶胡子和柳狐狸各开了一间上房。老马和徒弟刘拾遗则挤在了一个房间中。
第二天清早，刘拾遗被一声大喊惊醒：
“快来人啊！出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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