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庞师古沉吟着,叫出了这个名字,“很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哪呢?”庞师古想不起来。他伸手弹去了头上的跳蚤,然后抬眼望去。
三天以前,远在长安的庞师古听说师弟孟绝海领兵攻打河中,就巴巴地赶来,想要助他一臂之力。但刚刚走到同州,师弟兵败被擒的消息就已经从黄河对岸传了过来。打败师弟的人名叫李存孝,是代州刺史李克用近年新收的第十三个义子,在此之前,庞师古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李存孝这三个字,还是同州防御使孟楷告诉他的。孟楷对他说,这个李存孝身高不到六尺,瘦的跟猴子似的,但本领高强,从晋北到河中,已经杀了我方六员大将,对了,孟楷说,这人使一把状如人手的奇门兵器,道长久历四方,听说过这样的人物么?
“身高六尺,貌似猴猱,惯使奇门兵器,会是谁呢?”庞师古想。
身处黄河边上,涛声拍岸,雷鸣般地冲击着耳膜,这让庞师古心绪不宁。眼前是一座破庙,庞师古的目光停留在倾斜着的匾额上,怔怔出神。
“又是一座破庙,”庞师古喃喃自语,这时,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刺耳的声音——牛鼻子,起来受死!
“受死!受死!受死!受死……”
声音在脑中回响着,庞师古额头上不停地渗出汗珠。
“是他,想起来啦!就是他,他就是李存孝!”
偃师以南十里,藏梅寺,那个手拿铁挝,身跨白马,相貌奇丑的少年人。
庞师古终于记起了李存孝是谁,恍然大悟般地吁了一声,心想:“师兄弟两个,竟都折在一个人手里,新仇旧恨,又添了一笔。”
想起李存孝那可憎的面孔,庞师古的胸口竟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又想起了师父对这人的评语,“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出几年,此人天下无敌矣!”
“唉,”庞师古叹了口气,“管他新仇旧恨,这样的人物,还是少招惹为妙啊。”
推开破庙摇摇晃晃的大门,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对卖唱的父女。父亲是个干巴巴的老翁,膝上放着一把陈旧的二胡。女儿同样也是其貌不扬,倚在父亲怀中,目光四处游移。
坐了一会儿,庞师古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扔到父女跟前,说:“唱个小曲听听,解解乏。”
“好。”老翁应了一声,捡起地上散落的铜板,跟着竖起二胡,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庞师古,“温飞卿的玉蝴蝶,好么?”
“使得。”庞师古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二胡的声音咿呀咿呀响起,那女儿合着曲调,唱着:“秋风凄切伤离,行客未归时。塞外草先衰,江南雁到迟。芙蓉凋嫩脸,杨柳堕新眉。摇落使人悲,断肠谁得知。”
“江南人士?”一曲已毕,庞师古问。
“老家在江南,”那老翁抬起头,“在塞北住了好多年了,想回家看看。”
“贫道老家也是南边的,”庞师古说:“不过不是江南,而是岭南。再来一曲吧。”
“是,”那老汉答应着,二胡再次响起,却是一曲望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唱到高亢处,突然之间,门外传来脚步声,跟着一人鼓掌进来,说:“曲子唱的好,不过还是有些美中不足。孔子云,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温庭筠这两首词,不是断肠,就是肠断,未免有些伤了。”
庞师古抬眼看去,只见这人四十来岁,眼窝深陷,两鬓早白,身穿一袭白衣,一副书生的打扮。他缓跨进门里,随后又跟进来两个人。这两人一前一后,用一根长棍抬着一只野猪,都是仆人的打扮。
那书生作了个揖,说:“行路人找不到客店,想在此处借宿一宿,不知可否?”言语间显得彬彬有礼。那老翁说:“我们也不是庙里的主人,都是过路的,何必这样客气。”那书生道了声谢,正要找个地方坐下,庞师古却摆了摆手,冷冷地说:“这破庙已经客满了,阁下还是另觅去处吧。”
“好蛮横的道人,”一个仆人嚷了起来:“这庙大的很,怎么不能再住几人?再说了,这庙是你的么?”
“这庙不是贫道的,可听曲子贫道是花了钱的,”庞师古争辩说:“你们要借宿,贫道要听曲,你们听了曲子,不就是占了贫道的便宜么?”
那仆人听了这番狡辩,一时噎住了。那书生笑了笑,说:“小仆不懂事,冲撞了道长,还望恕罪。
既然道长怕吃亏,那么这听曲的钱我来出,好不好?”
“贫道虽然是方外之人,但这几个钱还出的起。”庞师古哼了一声,说:“贫道不想被占便宜,也不想占你们的便宜,我看你们还是乖乖离去的好。”
那书生也不生气,说:“道长说的有理,不过这地方有些偏僻,另找去处也不容易。这样吧,我们主仆三人也不白住,这里有只野猪崽子,我请道长一起吃,好么?”
听了这话,几天没尝荤腥的庞师古不禁有些动心,说:“要是这样,让你们住一晚倒也无妨。”
那书生见他让步,忙说:“多谢道长。”跟着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对一个仆役说:“门外有一口大水缸,你去把这口猪洗剥干净了。这刀给你用。”
那仆人却不接刀,支支吾吾地说:“总……先生……先生是知道的,阿四见了血会晕的。”那书生说:“猪血也会晕?”叫阿四的仆人点点头,显得更忐忑了。那书生面露愠色,呵斥说:“怎么,难道你要我自己动手不成?”
这时,另一个仆人哈哈一笑,伸手接了刀,说:“先生,阿四是个胆小鬼,还是让阿三来吧。”
“好,那就让你来。”那书生应了一声。
“是,”阿三点着头,跟阿四两个抬着野猪出门去了。
阿四去拾了柴火烧了起来,过了一顿饭功夫,阿三也将野猪洗剥干净了,两人一块抬了进来,架在火上烤。这野猪还没成年,肉质很嫩,不一会儿就烤出了油,发出嗤嗤的声响,香气四溢。腹中饥饿的庞师古差点馋出魂来,叫着说:“啊哟,鼻子都要香掉了,快割条小腿给我吃。”
“还没熟透呢,”那书生拾起一根树枝在野猪身上戳着,微笑着说:“请道长稍等片刻。”
于是又烤了好一会儿,阿四说:“好了,可以吃了。”那书生手指着庞师古吩咐说:“割一条小腿,让道长先吃。”
“先生,”阿四嘟囔了一声,面带不满,但还是应了一声:“是。”割下一条前腿,没好气地呈到庞师古面前。庞师古一把抢过来,说了声多谢,接着就大快朵颐起来。
那书生又问父女二人:“两位爱吃哪个部位?”
那女儿说:“但凭相公做主,有口吃的我父女二人就心满意足了。”
那书生嗯了一声,吩咐阿四割了一条猪腿,用干荷叶包了,送到父女两人面前。那老翁嘿嘿一笑,说:“股上之肉最美不过,不过老头我却最爱吃猪项上的肉,不知有没这个福分……”
“怎么不早说?”阿四哼了一声,又说:“我家先生最爱吃猪项肉,老伯难道想掠美不成?”另一个仆人阿三说:“项上之肉又称禁脔,从前的皇帝才配享用,老伯倒是挺会吃啊。”语气甚是冷冽。
“阿三,阿四,不要无礼。”那书生呵斥了一声,说:“老丈是个识货的人,这很好,你们就割项上一脔,让老丈享用。”
“是,”阿三应了一声,割下猪脖上一块肉,也用荷叶包了,给老翁送去,没想到刚刚迈出一步,突然跌了一跤,手里的肉也掉在了地上。阿三爬了起来,说:“脏了脏了,看来老伯没这个福气了。”
“不打紧,”那老翁将地上的肉捡起来,掸去上面的灰尘,笑着说:“如此珍馐,浪费岂不可惜?”说着就要下口。一旁的阿三见状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抢,那老翁身体一晃,避了开来,说:“好啊,怪不得这样扭扭捏捏的,原来是你自己想吃。”笑了笑,又要张嘴去吃,这时,身边的女儿叫了一声:“爹爹别吃,有毒!”
那老翁一愣,看着面前的猪项肉,忽然脸色一沉,说:“是曼陀罗?”
“是,”那女儿点点头。
两人一问一答,一旁的阿三却已经脸色大变,趁着老翁不注意,一把把肉抢过来,冷冷地说:“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我家主人好心请你们吃东西,你却这样胡言乱语?”那女儿冷笑一声,说:“既然是这样,这块肉就让给你吃了。”
“这肉掉在地上,已经脏了。”阿三说。
“那好,”那女儿说:“你再去割一块脖子上的肉来吃。”
“我早就说了,我家先生最爱项上之肉,”阿三说:“我身为下人,怎么能夺主人之美?”
这时,从刚才起就沉默着的书生开口了,“无妨,你就依这位姑娘所言。”语气却很是强硬。阿三转头看向他,说:“先生忘了,阿三是个胎里素,不吃肉的。”
那书生唔了一声,又看向阿四,说:“你吃。”
“是,”阿四回答的很干脆,“这女子真是莫名其妙,这肉是我亲手烤的,怎么会有毒?”说着割下一片猪项肉,大口咀嚼,一边吃一边说:“好吃,好吃,香死个人……”没过一会儿,就把一大块肉都吃完了。阿四打了个饱嗝,拍着胸脯对父女两人说:“你们看吧,这哪里有毒了……”说着说着,突然就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妙的事。过了一会儿,竟然手舞足蹈起来。
“阿四,你疯了么?”那书生叫着。
又过了一会儿,阿四突然停下了动作,跟着仰面栽倒。那书生面露惊骇,但随即就镇定下来,走上前将阿四翻转过来,只见他七窍流血,已经死了。
一旁的庞师古见了这番情景,伸手就去抠喉咙,大口呕吐起来。
“看来还是曼陀罗的种子,不然没这么厉害。”那老翁说。
那书生这时的脸色却变的寒冰似的,对一旁的阿三说:“这项上之肉还有很多,你也吃一些。”
“我说过我是胎里素,这可没说谎。”阿三冷冷地说,一直弓着的身体突然直了起来,目光也变的狠戾,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转头看向那女儿,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少女缓缓地说:“奴家小时候与我爹种过曼陀罗,熟悉它的味道。你虽然用了其他的香料来掩盖,却也瞒不过奴家的鼻子。”那老翁说:“乖女儿,还是你鼻子灵,我一时贪嘴,竟没闻出这味道,差点断送了性命。”
“真是天意,”阿三唔了一声,说:“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好久了,没想到还是功败垂成。”
那书生却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脸上早没了惊讶之色,淡淡地说:“这些年刺杀我的人实在不少,尊驾算是最有耐性的。在军中你找不到机会,这次跟我出来,时机难得,你就忍不住动手了,是不是?”
阿三点着头,却没说话。
那书生接着说:“你跟着我才半年,就知道我的饮食习惯,也算是有心了。”
阿三笑了笑,说:“葛总管一向防范周密,要不是那天阿四说漏了嘴,我也不会知道的。只不过……只不过……”阿三的声音低了下去,突然之间,伸出左脚在地上一勾,踢起了杀猪用的尖刀,一下就接在手中,刺向书生。这几下如兔起鹘落,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刀尖已递到书生胸前三寸之处。那书生万没想到他身手竟然如此迅疾,避之不及,只得闭目受死。正在这时,只见银光一晃,铿的一声,尖刀掉落在地,阿三低头看去,只见拿刀的右手已经齐腕而断,一柄又细又短的剑却已指向自己的喉头。这变故只在一刹那间,伤口鲜血都还不及冒出。阿三转过头,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出剑的是那卖唱的老翁。二胡的琴弓落在地上,分成两半,这细短的剑就是藏于此间。
“好快的剑啊!”阿三反应过来,叹了一声。
“不快,不快,”那老翁摇着头,说:“你眼色一动,我已经拔剑,你脚踢尖刀,我已经出剑。只不过你一心只在这位书生身上,没留意到而已。”
“那也很快了。”阿三说。
一旁的庞师古这时已经站了起来,听了阿三的话,心里深以为然,刚才这老翁出剑救人,别人没看见,他却看的清清楚楚。阿三倏然发难之时,那老翁还坐在五步之外,然而拔剑,起身,出剑,只在刹那之间,实在是如鬼如魅。而剑出如离弦之箭,应机而发,更加让人叹服。
“前辈神技,深藏不露。”庞师古忍不住出生赞叹。
那老翁的目光却黯淡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说:“要真是神技,也不用放逐漠北二十余年了,还差的远啊。”
“前辈过谦了,”那书生深深作了一揖,接着说:“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那老翁颔首说。
那书生向阿三打量一番,说:“你是李克用的人吧,我记得陛下入主长安之前你就来我府上了,这个李克用,可真是未焚徒薪了。”
阿三苦笑一声,说:“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了,就杀了我吧。”他一只手齐腕而断,疼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但语气却丝毫没弱。
那书生伸出一个拇指,赞许说:“好汉子。我再如何拷问你也是没用的了。”又说:“你不是我制服的,性命全在这位前辈手上,是生是死都凭他老人家做主。”
那老翁手里拿着剑,一直对着阿三的喉咙,但身体却一动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书家有悬腕之功,他却也当真有悬剑之功。
“我今断你一手,你他日可会报复?”那老翁说。
“你断我肢体,此仇岂能不报?”阿三咬牙说:“前辈今日要是放过我,我回去苦练二十年,必报此仇。”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却要等二十年么?”那老翁说。
“前辈剑术高超,我难望项背,”阿三说:“没有二十年苦练,我实在没有胜过前辈的把握。”
那老翁微微颔首,说:“我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二十年后就是八十三岁,那时年老体衰,可不是你的对手喽。”
“我那时也断你一只手,绝不杀你。”阿三说。
“那可痛的很,”那老翁哈了一声,“老夫平生最是怕痛,今日可不能留你性命了!”说着就要动手,突然之间,只听“喵”的一声,很是凄厉,一只黑猫从梁上跃下,落在那老翁头上,伸爪就是一阵乱挠。老翁吃痛,啊的一声,手上就松了,阿三趁机逃出门外。老翁抓住那黑猫,扔在地上,身形一动,短剑立时出手,后发先至,刺中阿三的背心。这剑入体半寸,没伤到要害,阿三毫不理会,大步狂奔,片刻之后,只听嗵的一声,已经跳进庙旁的黄河里了。
那老翁一击之下没能杀了他,就不再追了,回到庙里,叹气说:“以后可有麻烦了。”
那书生说:“前辈是因为我才惹下这桩麻烦,二十年后,我一定会日夜守候,绝不让他伤了前辈分毫。”
“那也不必了,”那老翁说:“真有那一天,我夫人的武功不弱于我,自能保我周全。”
那书生略感讶异,说:“原来前辈的夫人也是武学名家,他日要是有幸,我可真想见见这位巾帼英雄。”
“不用等到他日了,”那老翁嘿了一声,说:“我夫人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书生更奇怪了,目光看向那女儿,说:“然则……然则她竟非令爱?”
那老翁冷冷地说:“她既是我女儿,又是我夫人,有什么不可以么?”
这话一出,那书生和庞师古相顾骇然。庞师古说:“这……这可不是乱伦么?”那老翁向他怒目而视,大声说:“就是乱伦,却又怎样?”
那书生见老翁目露凶光,似乎对庞师古动了杀心,忙说:“前辈息怒,这位朋友只是一时失言,绝没有恶意的。”那老翁这才收敛杀气,转头看向那书生,说:“你以为父女之间,是否可以结合?”
那书生听了这话,不由地愣住了,沉吟半响才说:“太宗纳弟媳杨氏,仍不失为一代圣主。高宗娶武媚,而武媚曾为其庶母,其非是聚麀邪?而太真本是寿王李瑁之妃,却又被玄宗册为贵妃,公公与儿媳乱伦,却传为佳话,长恨歌至今传唱。既然如此,只要两情相悦,我看父女结合,也无不可……”
那老翁转怒为喜,说:“你真这样想?”
“不敢欺瞒前辈,”那书生作了一揖,“以晚辈自己而言,此事断断不可。但别人你情我愿,却无阻挠之理。而在背后闲言碎语,更是君子所不屑为。”
那老翁眼中闪过失望之色,但还是说:“你有这见识,也很不容易了。”说着抱着那女儿,朝她脸上亲了一口,说:“你看我这女儿,四十来岁了,长得却跟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一般,谁见了不动心?”那女儿脸上微嗔,笑着说:“爹,你可越老越不正经了!”两人一番调笑,看的那书生和庞师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沉默一会儿,庞师古对着那书生拜了一拜,说:“贫道参见葛总管。”
这书生正是黄巢麾下行军大总管葛从周,庞师古与他虽然同朝为官,但他向来极少露面,所以一下竟没认出来。
“你知道了?”葛从周点着头,说:“你是孟绝海的师兄庞师古庞道长吧。”
“总管好眼力,”庞师古说:“贫道正是庞师古。”
葛从周唔了一声,又问:“道长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嘛,”庞师古挠了挠头,说:“贫道听说我那不成器的师弟正领军攻打河中,本来想着来给他掠阵,没想到他竟被人擒了。师弟鲁莽,以致兵败,还望总管原宥了他。”
葛从周颔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存孝勇猛,我也早有耳闻,此事本不怪孟将军。”
“多谢总管宽宏大量,”庞师古脸上一喜,顿了一顿,又苦着脸说:“总管,刚才那肉贫道也吃了,不会有事吧……”他看那仆人阿四吃了猪肉之后就毒发身亡,心里十分忐忑。
葛从周摆摆手,说:“刺客意在沛公,他知道我喜吃猪项之肉,是以将毒药研磨成粉,混在调味用的香料之中。而这种“香料”,他只洒在猪项之上,你没吃这个部位,应该没事。”庞师古这才放心。
葛从周又对那老翁说:“前辈剑术高绝,在下心里十分佩服,能否告知姓名?”
那老翁哦了一声,道:“你要知道我名字?为什么?”
葛从周说:“前辈于我有救命之恩,将姓名告知于我,我好命人刻上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那老翁沉吟一会儿,说:“我爱剑如痴,自号剑魅。我这好夫人、乖女儿使一对短刀,号刀鬼。你以此称呼就是了。”
葛从周点点头,说:“刀鬼剑魅,如雷贯耳,如雷贯耳……”
“你这是客套话,”剑魅笑了笑,坐回到原位,将短剑收入琴弓中,一边说:“刀鬼剑魅这个名号,世上原本没人知道,如雷贯耳,那是谈不上了。”
“前辈太谦了,”葛从周作了一揖,“不知前辈与令……呃……与夫人要到哪去?”
剑魅还没说话,一旁的刀鬼就已经抢着说:“我和爹爹这次南下,原本是要寻一个仇人。可是到了中原一打听,才知道这人早已经死去多年了。”剑魅叹了口气,说:“此人天纵之才,却终究斗不过老天。他这一死,我也心灰意冷,决意与夫人隐居山林,了此残生了。”
“前辈惊才绝艳,就这样隐退山林,岂不是可惜?”葛从周说:“我主求贤若渴,前辈要是投效于他,他一定会吐哺相待,前辈也能大展拳脚,不出几年,刀鬼剑魅的名号定会传遍天下。”
“大展拳脚……大展拳脚……”剑魅的语气十分沮丧,他拉起刀鬼之手,说:“世人看待我们如同禽兽,我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自不会恤这些闲言碎语,可是我这女儿……我何忍让她承受世人的鄙夷?”刀鬼看着剑魅,眼里深情无限,说:“爹,我不在乎!”
葛从周心想:“这对父女乃是世之异人,不可失之交臂。我无论如何得留下他们。”沉吟一会儿,说:“要是两位肯为我主效力,他日我主得了江山,我就上奏于他,让他昭告天下,父女可以成婚。以后两位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当真?”刀鬼已经叫了出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葛从周说。
“你的话,你主就一定会听么?”剑魅问。
“前辈放心,”葛从周显得毕恭毕敬,说:“我主一向对我言听计从,我说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何况我主对世上礼教,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伦常之首,就是君君臣臣,他既然起兵反唐,可见……可见是个豁达之人。”
“这也有些道理。”剑魅微微点头,说:“要是这样,我父女二人听他驱驰便了。只是他日朝堂上见了他,我可得当面跟他说。”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葛从周脸上一喜,连声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