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银舱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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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兵们邪魅的笑容,惊得张喜奎胆寒心颤,双脚狂蹬,转过身奋力向后划水。知非和张喜奎的大拇指用红绳相连,是知非用作连接灵体的通灵绳,张喜奎转身逃窜,连带着知非也被向后拖出几丈远的距离。



    刚刚还如水池一般平静的海底,突然流速加快,水下升起无数大小不一的漩涡,白色的水泡让整个海底有如煮沸的大锅。知非二人被漩涡打的旋转翻腾不断,张喜奎更是晕了过去,知非七晕八素的迷失了方向,只得死命的拽住两人相连的手指,防止通灵绳断裂。



    当二人的身体又被漩涡冲回原来的位置,沸腾的海水便烟消雨歇般停息了,知非费力的张开双眼,见张喜奎仍在昏厥之中,一时怒不可遏,凑上前去,给了他一巴掌。



    张喜奎捂着脸颊,一脸茫然地看着知非,满脑子都是疑问。知非怒骂道:“你这蠢人,既然跟来了,难道他们还会让你轻易离开吗,若是崩断了这通灵绳,到时我二人的魂魄就不知要被这海水滚到何地去了。从现在起,没我命令,你绝不可轻举妄动,你好歹也是军伍出身,怎地如此不让人省心!”



    张喜奎被小道士训的面红耳赤,低头看了看大拇指上的通灵绳,想想刚才自己的激烈动作,顿时生出了心惊肉跳的后怕感觉,后悔不迭的向知非保证,接下来一定惟命是从。



    刚才被海水打得晕头转向,这时再去看扬威舰,二人瞠目而视,一时间大惊失色。短短转瞬之间,那扬威舰已经从崭新如初,变成了真正的沉船废铁,幽幽地俯卧在海底的淤泥之中。



    舰上成列的水兵也不见了踪影,杀声震天的呼喝声,被海水敲打礁石的声音替代,二人从惶恐中清醒过来,不再纠结那旧日幻象,竭力划水向扬威舰游了过去。



    淤泥中的扬威舰,早已没了当年的壮怀激烈,湮没在滚滚历史的洪流之中,淹没在血雨腥风的黄海海底,陪伴它的除了鱼虾蟹鳖,只有久久萦绕消散不尽的无数冤屈。



    扬威舰已成了依稀可辩的一堆废铁,因沉没前曾中炮起火,此时整个舰身一片焦黑,舰体上布满了马牙子,主要舱室和舰炮都已分不清楚位置,只留下舰首尖锐的撞角格外突兀的耸立。



    想来也是悲哀,扬威舰号称无防护撞击巡洋舰,那撞角正是除了主炮外,最重要的海战利器了。可扬威这撞击之名,来得实在难堪,竟被自己的同袍撞沉,真是让人唏嘘难平。



    知非和张喜奎绕着沉舰游了一圈,稍有些匪夷所思,实在想不明白阴兵将他们引到这的原故。可此时也别无他法,灵体入海,反正不受氧气所牵绊,仔细搜寻那进入扬威的出入口,先查探一番再说。



    沉舰上密布有许多细密的裂口,应该是在烧灼时崩裂的,可裂口太小,都不足以让人通过。按张喜奎的说法,弹药定然殉爆,会在舰上留下大缺口,可二人忙活了半天也未发现,甚至舱室窗口也未发现。想来概因扬威舰烧焦下沉,又遇海水压力,许多舱室都被挤压变形,此时的扬威反而像一座深潜海底的钢铁堡垒。



    张喜奎毕竟出身北洋水师,较为熟悉这些舰只,带着知非探寻了一会,便发现左舷有个紧闭的舱门。因为舱门上布满了马牙子,所以二人几次探查并未发现。



    二人用力想打开这个舱门,可不知舱门是因为密封太紧,还是年久已被锈蚀封死,无论如何用力,甚至找来铁棒当撬杠,都是纹丝不动。



    知非向后拽了拽张喜奎,示意不必好费力气,他单手持决,口中轻念咒语:“张家门,李家门,吾今持决,如钥如匙,鬼神莫测,随风而开,吾奉:三山九侯先生律令摄!”



    咒语念罢,手决轻轻点在舱门的转轮上,顷刻之间,转轮竟然无力自转起来,那舱门也滋滋啦啦的向外开来,崩的铁屑贝壳乱飞。张喜奎立在海中有些凌乱,小道士的法术在海滩上早已见识,但是绝未想到还有这样的法门,心想市面上的那些佛爷三只手定然是拜错了祖师爷,难怪比下九流还不堪,难以发财呢!



    转轮停止了转动,舱门也慢悠悠的被打开一角,已足够一人侧身通过。知非收回手决,将持决的中指和食指放在嘴边轻吹了口气,动作潇洒自如,倘若灵仙儿看到这一幕,定然要嗲声嗲气的媚道,亲亲小师兄噢,帅的没边没沿的。



    张喜奎看见知非吹手指的动作十分惊诧,当年他在水师舰上时,那些洋管轮、洋炮手们,每每打完靶子,都会拿着左轮手枪,如知非一般吹一口气。他们经常对大清水兵们吹嘘,自己在老家时如果做这动作,定然迷的那些洋婆子们主动投怀送抱。



    他见知非如此,想起了峥嵘岁月,也暗叹这小道士定然在青岛那样的洋人汇聚的地方待过,如玉一般的人物,还会耍这洋机关,得惹了多少西洋娘们啊。想来自己当年去英吉利国接舰时,岸上那些金发碧眼的丰满女子,一时间竟有些心热,全然忘了自己所处在什么地方。



    知非见张喜奎望着自己的手指有如痴呆的样子,忙将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拿回来又吹了几口气,疑惑地说道:“怎地啦,刚刚手指点在那转轮上,被铁屑刺伤了,吹吹……”



    “呃……”



    知非耸了耸肩,拽着张喜奎侧身走了进去,里边本是个连接很多舱室的走道,可沉没后,很多舱室都挤压变形无法进入了。二人向内搜寻了一会儿,发现只有一间舱门栽倒在地上,舱室并未变形,透过黝黑昏暗的门洞,依稀可看清那舱室的大致轮廓。



    当二人凑到跟前时,那舱室突然诡异的亮了起来,舱内并无火烛和灯具。这让知非二人有些犹疑不定,可考虑了半倾,知非便毅然决然的拽着张喜奎游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见到最里侧的位置,紧贴着舱壁有十数个大铁皮箱子,整个箱体都镶有铆钉,每个箱子上都有数个硕大的铜锁紧扣。舱内除了这些贴墙立着的大铁箱外,还有一把乌木摇椅立在舱室的中央,那椅子随着海水的涌动,前后轻轻摇摆,仿佛它的主人正坐在上面,怡然自得的看着进舱的不速之客。



    知非二人绕过乌木摇椅,迳直站在大铁箱前,张喜奎轻轻抚摸着铁箱上的铆钉,娓娓说道:“这些是存饷银的银箱,当年扬威就是去安东取了整支编队的银响,回来没多久,就打了起来……”



    “哦,东洋小鬼子也是为了这个吧……这海上的怨由就是这儿了!”知非也上前摸了摸铆钉,站在那儿若有所思的回道。



    就在这时,二人身后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身后只有那只摇椅,可海水的浮动并不大,怎能会有落地摇摆的声音传来,二人赶忙回头,俱是大惊失色。



    乌木椅子上不知何时坐了一具尸体,说他是尸体,是因为他身上的皮肉、衣衫都已烂没了,只剩下一副明晃晃的骨头架子坐在那儿,随着乌木椅子轻轻摇摆。



    知非轻皱了下眉头,用脚猛踢那铁箱上的铜锁,铜锁应声而落,知非完成动作,立即转身观察那骨架。听到铜锁落地之声,那具骨头架子猛的站立起来,横臂扫向知非。



    张喜奎被之前的变故,吓得瘫软在地,知非本待侧身躲避攻击,却被张喜奎瘫软下滑的身体连带着,竟也仰倒在地,可这反而成功的躲过了骷髅的攻击。只是摔倒之时,后脑摔在大铁箱上,摔得头晕眼花,暗恨张喜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知非捂着疼痛的后脑勺,抬头去看那骨架,不觉之间又是一身冷汗。那骨架仍然坐在乌木椅子上,好似刚才什么也未发生,只是他们二人眼花了一般。



    知非还不死心,再次靠向铁箱的铜锁,那个骨架也猛的站起,向知非挥手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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