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海棠冤魂(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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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非脚踏连环,几下子便攀上了假山,长身立于凉亭旁的大石之上,动作干脆利落。微风拂过,衣袂飘飘,不语不动之时,倒是有些出尘之态。只是那枚骚丹的作用下,让往日沉稳的他变的有些散漫不羁起来,灵仙儿的小男人还是有些少年心性,整套动作连贯自如,潇洒飘逸,得意之下,便回头朝灵仙儿坏笑了一下,好看的眉毛还有节奏地向灵仙儿挑动着。这一连串的动作,让灵仙儿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感叹,感叹那同玄子早晚成了洞玄子。



    知非转过头,看着他眼前的正事儿,那个矮胖的大脸怪,虽然他心中还在担心那位消失的瘦高道人,但是这海棠院内机关重重,变故多多,此时他也无暇多顾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前的应付了再说。他从裤腰上拽出捆仙索,那捆仙索本是用来栓灵仙儿的,如今作用不大了,就被知非充当腰带,也可随时当作防身的武器。



    所谓捆仙索,其实就是道士的法绳,也叫法鞭,木柄上雕有蛇头状花纹,绳身是由极阳之地所生的棕榈麻绳搓制而成,绳后结尾用桐油擦裹的坚硬如铁,看上去宛若一条完整的蛇。蛇头部分涂有朱漆,上有八卦图案,法鞭可以鞭挞妖魔,辟除邪怪,同时也可作为日常兵器使用。



    知非收起阴阳宝镜,右手拿着法鞭,轻轻敲击左手的手心,整个状态放松自然,他此时好整以暇地对着矮胖大脸怪说道:“那个什么不知所谓的鸟蛮子,你人多,小道爷我法宝多,今儿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他实则是说给大花厅内在幕后操纵的那位听的,眼前这大脸怪还在自顾自的踢着方步,口中似吟似唱地念白着招魂语,好像根本没发现身前多了一个耍鞭子的少年道士。



    知非的挑衅并未引来大花厅内的任何反应,他说完也不以为许,手腕一抖将法鞭摊开,身子半蹲,用力快速抽向如演木偶戏般的矮胖道人。他手起鞭落的同时,“叮铃”之声也同时响起,那矮胖道人惨白的大脸猛地转向知非,双手紧握招魂幡,从肩头顺势抡起一个半圆,带着劲风狠命地抡向知非,丝毫不顾及那猛烈抽来的法鞭。



    知非见那矮胖道人如此搏命的招式,自然是不能拿自己这翩翩如玉身,跟矮胖道人两败俱伤,他鞭势不减,向后倒仰身体,用力将法鞭向上挑去,那鞭梢轻巧地盘在招魂幡的铁旗杆之上,一时间两厢较力起来。矮胖道人早已不是人身,力量巨大无比,慢慢呈压倒之势,知非的法鞭几欲脱出手中。



    知非俊脸吃力之下,憋的通红,紧握木柄的手臂也止不住的颤抖,眼看就要脱力松手了。他背转身子,用尽浑身之力死拽木柄,将木柄拉到胸前的位置,而鞭子则背负在肩膀上,此时力量稍微卸转了些许,他也有了思考应对的空闲。



    他左手紧握木柄,利用肩膀带动全身与矮胖道人的招魂幡较力,右手掏进胸口寻找法宝灵符,两厢用力,又要用力低头查看翻检出的物品,怎奈掏出的几件物品都不适用,一时间十分狼狈。



    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糯糯地传来:“亲亲小师兄噢,拽不动就松手好,那大脸怪就是个木头人,根本不会变通,小亲亲唉,奴奴这么崇拜你,怎地你原来这么蠢噢……唉!”



    知非听得此言,稍有些目瞪口呆之感,脸色被话语激的更显通红了。可紧握木柄的手却不在紧握,五指如条件反射般悠然张开,那法鞭嗖的一声快速脱手而去,惯性作用之下,矮胖大脸怪握着招魂幡拖着法鞭,叽里咕噜地摔下了假山,掉落在草地上。



    灵仙儿看了看有些羞意的小男人,又瞧了眼跌落地上的大脸怪,噗嗤一声捂着小嘴笑了起来,笑罢仰望当空明月,故作高深地调侃道:“唉,陌上人如玉,痴傻世无双,古人诚不欺我……呼呼,奴奴好端端一个百年美狐仙,怎地就叫你这个小笨蛋迷了呢。人说男人一经情爱便会变傻,亲亲小师兄噢,定是爱奴奴爱的死去活来的嘞……男人嘛,唉!”



    “就你话多,一个狐狸装什么鹦鹉!”此时知非已从假山上跳下,一边回嘴一边用手指轻敲了一下灵仙儿的脑袋,灵仙受痛之下,嘟起了可爱的小嘴,那窈窕的身子如水蛇一般妩媚的扭动了几下,摇曳多姿的身姿,几乎盖住了月亮的光华。可惜好好一个疼人的可爱样,生生让她扭出了妖冶魅惑之态。



    知非一脸无奈地撇了下嘴,一把抢过灵仙手中的赤虹剑,轻喝道:“发什么骚,也不看看什么时候,有骚回家发,你莫忘了,老子叫你搞的一肚子骚,想发都发不出来!”说罢手持宝剑快步奔向跌在地上的矮胖道人。



    他跑到矮胖道人身前时,“叮铃”声恰如其分地如约而至,那矮胖道人挣扎欲起,知非见此,赶忙抢先一脚想要踩住他的脖颈,防止他起身再次作怪。谁知那大白脸与脖颈根本就不成正比,一脚下去,正跺在惨不忍睹的大白脸上,“噗”污水四溅,知非这一脚深深跺进了那白脸,那景象就好像一个贪玩的孩童,用脚踩碎了巨大的猪尿泡。对于知非来说,触感也大致如此,只是那四溅的污水奇臭无比,堪比烂头陀的臭肉。



    那矮胖道人虽被踩烂了头脸,可在铃声的作用下,身体好像一条脱水而出的鲤鱼一般,卧在地上如抽筋一般的猛力扑腾。灵仙儿被刚刚知非那一脚,惊得目瞪口呆,更是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可想来又忍不住想笑。



    知非忍着想要呕吐的恶感,用力拔出滑腻的右脚,厌恶地将脚在那抖动的躯干上蹭了一蹭,白了一眼怪模怪样的灵仙儿,从兜囊中取出火符打在矮胖道人身上,不紧不慢地默念了一遍焚符咒,然后轻轻喝道:“急急如律令,着!”那火符噼啪几下,便燃气蓝汪汪的火焰,瞬时间将矮胖道人的躯体头颅包裹起来。



    知非转身不在看那场面,走到灵仙儿近前,又弹了她一个脑门,灵仙儿假作生气地揉了揉脑门,小鼻子可爱的皱起,两只白手握成拳头放在嘟起的嘴边,冲着知非可爱的挠动几下。



    知非调笑道:“要你这女人何用,尽会些撩拨人的法门分散我的注意力!”



    “美丽的女人就是花瓶,就是摆着看的呀,有用,要男人做什么,哦……奴奴倒是忘了,男人们要用花瓶插花的嘞,我们是很有用的哦……”灵仙儿煽动着美丽的长睫毛,轻咬着朱唇,妖媚地辩白道。



    “呃……你这……我不知道美丽的女人是不是都是花瓶,但是我知道美丽的狐狸,都可以做成好看的围脖!”



    “呃……呀,对了,亲亲小师兄,那大花厅里的主,怎么不亲自下场呢,倒是真能忍得住!”灵仙儿赶忙转换话题,她趴到知非的耳旁,吐气如兰,轻轻说出自己的疑惑。



    “他手里牌多,亲自下场,人与人的互搏,那还叫什么斗法,只能拼命了,他没那么傻,是个人都要见好就收的!”



    “哎呦喂,才想起来,还一个呢,那个穿得的富丽堂皇的,跟正月十五似的道人嘞!”灵仙儿突然反应过来,场中还少了一位刚才露过面的道人。



    “喊什么,该来的总会来,收拾了这个,就不跟他浪费时间了,你我直接冲进大花厅!”



    “哼,小亲亲是着急想看那窑姐儿吧,瞧你那眼急心热的样子,耳朵根都红了!”



    “放屁,刚刚你趴在这儿,吹气,怎能受得住!”



    “呼……”灵仙儿踏着莲步,迳直走到知非近前吹起气来……



    哗啦,哗啦……



    一阵拨水声从二人身后的池塘里传出,二人慌忙走近池塘查看。池塘虽数月未有人打理,池底满是青苔绿藻,可能是沉淀的缘故,池水还算清澈,月光照在在黝黑的池塘中,水波纹随着月光轻轻拨动,泛起的涟漪中心赫然是一个奇怪的漩涡。池水很浅,只是当年海棠院为了营造所谓曲水流觞的雅致而建,根本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漩涡,那漩涡如铁锅般大小,虽说池水并不深邃,可漩涡好似黝黯的大口,等待某个邪魔的出世。



    知非早已在手中掐了两张符箓,不等漩涡中有何怪物出现,也不去理会那铃声何时响起。他轻轻推开灵仙儿,一把打出一张紫色符箓,打出时一脸的惋惜不舍,要知道一张紫色符箓对于修法之人有多么的难得,知非自身的功力根本无法写成此符,甚至都无法收集完全制符的材料。



    那是一枚紫色的焚天符,包含着巨大法力,邪魔妖秽都会被其点燃焚毁,这一张是得自空虚子的遗物,若不是连续斗法已经有些脱力,知非绝不会先下手打出此符。



    一张斗大的白脸刚刚出现在漩涡的中心,就被知非打出的紫色焚天符贴住,知非快速踏出集神罡,口中快念避鬼驱邪的金光神咒:“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着!”



    大喝之下,“叮铃”“叮铃”的铃声也紧忙催动,那操动之人,定然没有想到知非会先下手为强,就连一旁的灵仙儿也是一脸惊愕茫然,暗叹自己好歹一个狐仙,只能呆坐壁上观,看小男人小道士斗法。



    咒语完毕,手决打出,焚天符被点燃,那张若隐若现的大白脸也随之点燃,水火交融间,闪烁着奇异的紫光。一声哀恸响彻云霄,惊得场中二人都不觉倒退数步,铃声还在继续的猛摇,可那水中的火脸好像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一般,在池塘中带着火左突右进,仿佛是想要熄灭脸上的焚天巨火,可那灵符作用之下,又怎么是这无根之水可以熄灭的呢。



    那瘦高道人的身体也挣扎着显现在池塘中,满身的大火在池中不住的扭动,惨烈的叫声有些让人心悸,一旁的灵仙儿更是捂住了耳朵,眼睛也不敢直视这场面。知非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身体有些微微颤抖,他见那瘦高道人身体扭动剧烈,生怕出现任何变故,连忙打出第二张定身符,口中喝道定身咒:“日出东方,黑庶腾腾。千人万马,眼黑错错,前面山档,后面水箱,左边龙皤,右边虎文。吾奉:三山九候先生律令摄!”



    魁罡踏完,手决打出,那瘦高道人的躯体便僵直不动了,身躯早已烧成了一堆干碳,轻飘的漂浮在池塘之中,随着水波纹左右的飘荡,此时一直摇动的铃声也随之终止,一声无奈的叹息,自大花厅内传出,定然是那操纵之人已经全力施法而不可为的哀叹。



    灵仙儿走到知非跟前,眼神复杂的看向那堆干碳,幽幽说道:“你在普济宫都学了些什么法术,怎么竟是些火化工的法门……今儿都烧了几个了!”



    “硬拼是拼不过了,舍了我师父留下的灵符,只能一招制敌!好在这位道长也算是貌似光鲜,徒有其表了!可惜了那天仙洞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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