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田边高大的树影照射在麦田上,形成大小不一的斑驳阴影,有一个身影走在麦田的斑驳之中,他沿着麦田与土地的边界由远及近,仿佛一只大鱼,拨开绿色的海水,泛起了阵阵涟漪。在那身影的一侧,麦子的根部位置,还有一团白色的东西随之前进,只是那雪白圆团过于矮小,被左右摆动的麦芒抽来抽去,一时惹得它手忙脚乱,喷嚏不断。
麦田中的身影正是小道士知非,他身体微微后仰,双手抱着后脑勺,紧贴着身后的方竹篓,此时那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挺拔身体几乎与大地乘三角形。知非嘴中吊着一只麦穗,左眼紧闭,右眼眯着远处的田野,惬意到了极点。
在他身旁地下的,正是白狐小灵仙儿,这位可就没那么舒适了,它的身高远没有麦子高,走在知非的身侧,被低垂的麦穗抽的狐容失色,细小的麦毛更是让它难过万分。它用那圆滚滚的大眼睛斜瞪着知非,怎奈硕大饱满的麦穗遮住了视线,知非全然没有发现身旁的怨愤。
“算来浮世忙忙,竞争嗜欲闲烦恼。六朝五霸,三分七国,东征西讨。武略今何在,空凄怆,野花芳草。叹深谋远虑,雄心壮气,无光彩,尽灰槁。历遍长安古道。问郊墟、百年遗老。唐朝汉市,秦宫周苑,明明见告。故址留连,故人消散,莫通音耗。念朝生暮死,天长地久,是谁能保……”知非望着天空中的彩云流动,情不自禁的朗声唱起了长春真人丘处机的《水龙吟警世》。
那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高亢之处响遏行云,低沉之处有若空谷回音,知非的吟唱完全不同于一般道人的唱道情,歌声飘入耳中,既有断金碎玉之力,又犹如丝绸划过肌肤般怅惘。麦芒伴着歌声起舞,微风用万物奏起动人心弦的乐曲,仿佛这时间的美好都集中在这一幕里。远处田野里耕作的老农,听得这般的仙音,早已忘了手边的活计,挥动着斗笠,高声向知非赞妙,知非也极热情地垂手致意。
“真是乾坤绝妙词,天生好风景啊!”知非看着远处的风物犹自赞叹道。
“喂喂,喂!我说小仙长,你又不是那玄机老骗子,别在那儿故作风雅了,你让奴奴开了嗓,顺顺手,就让奴奴化作人形吧,你在麦田了走着是惬意,奴奴这身形那叫上刑!”小灵仙儿白了知非一眼,张口打断了他的独自享受。
“那不成,说来不是夸你,你那人形模样倒是有些祸国殃民,容易招惹是非!”
“你虽是个道士,可也生的丰神俊逸,俊俏异常,在山中之时,便惹得四乡八里的女人们寝食难安,若是到了府城,岂不惹得家家夫妻不和,房事不谐。奴奴在藏书楼中看书,知那东晋卫玠就是被女人们看杀的!”
“呸,与房事何干,提那卫玠干啥,现如今大清朝都已经江河日下了,哪里还有什么上古风流,用我死鬼师父的话,现在的娘们眼里,俊俏后生还不如几个大子!少说废话,红颜自古多祸水,披着你的长毛吧,等到了晚上我为你行功,让你没有满月也可恢复人身,也好方便我们练功!”
小灵仙儿听知非并未理会自己的建议,赌气道:“哼,晚上恢复,还不是想跟奴奴练那房事洞玄子!”
“同,那念同,没有三点水,同玄子!”知非大声解释着。
“哼,没有水,没有水,双修之功没有水。小仙长莫要与奴奴抠字眼,反正奴奴是悉听尊便,任君采撷!”
“你,嘿……对了,我们一起已经几日了,未来还有很长时间相处,能不能别老小仙长、小仙长的,听者别扭,换个称谓!”
“好啊,好啊,要不就叫小相公……呵呵,叫小亲亲,亲亲小可爱,小非非……”小灵仙儿看着一脸黑线的知非,心中止不住的快意,随口调笑着。
“住口吧你,看在龙真子老仙师的份上,日后你就叫我师兄,我称你为师妹,虽说你那年龄也算陈年老酿了,可道行也只能算我师妹!”
“日后……哼,你这坏人,那还不得等到天黑之后才行,是吧,亲亲小师兄……”
“呃……闭嘴,再废话,让你永远张不了口!”知非让小灵仙说得浑身发热,自是尴尬愤恨不已。那远处田里的老农一直欣赏着小道士的风姿,可突然发现那小道士时不时的向身侧低语,时而愤怒,时而一本正经,时而无奈以及,刚刚甚至愤怒的大骂闭嘴。老农可看不见被深藏在麦秆下小灵仙儿,他暗自叹道:“唉,本以为神仙般的人物,居然是个傻子,唉,人不可貌相哟……”
下了山之后,知非便从阴阳环上解下捆仙锁插在了腰间,这时拿出捆仙锁,轻轻抽了下小灵仙儿的屁股以示惩罚,催促道:“好啦,上大路走,咱们抓些紧,天黑之前赶到府城,若是城门落了锁,可无处打尖去!”说罢也不理挨了鞭子后一脸怪模样的小灵仙儿,紧了紧身上的方竹篓和背囊,大踏步走出麦田,带着小灵仙儿沿着田埂走上大路。
知非与小灵仙儿又行了半日,大路上逐渐有了反向而行的人影,多是挑着担子的乡民,趁着关城门前出城返家。此时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空的一角,照射在府城稍显残破的城廓之上,显得那衰败也熠熠生辉起来。
知非抱起灵仙儿加紧了步法,也无暇去打量几年未见的府城城廓,赶在关门梆子响起来之前进了城。府城只有三条主街,城门直通的大街便是最热闹繁华的所在,府城原是漕运枢纽,当年也是商贾云集,粮船聚汇的通衢之地,可惜后来运河改了道,自此便开始没落。但是底子犹在,一些强撑的商铺,仍然以此为总号不曾离去,那自然如酒肆、客舍、青楼这般基本配备也一样俱全。小道士知非今非昔比,兜囊中满是银票鹰洋,可谓是财大气粗,帅气多金啦,何况方竹篓里还有打玄机的秋风,得来的那些名贵法器呢。
知非已有数年未曾来府城,看着府城不曾变化的往日风貌,不觉又有些伤感。修道者亦修心,心不强大,又如何去迎接风雨。他收敛心神,抱着小灵仙儿,按照以前的记忆,寻得熟悉的那家旅店,与其说熟悉旅店,不如说是旅店旁的那家秦楼楚馆,府城鼎鼎大名的海棠院。
想当年他那老不休的师父空虚子,每当下山得了钱帛必然会到此潇洒,那时知非上是孩童,空虚子便让知非留在海棠院外的豆花摊上,自己进去会那小春花。小知非百无聊赖时,经常会观察打量海棠院四周的人和物,那家旅店名叫慕儒客舍,是府城最好的旅店,紧贴着海棠院。当年的知非可无钱进店歇息,可如今不同了,便带着小灵仙儿直奔这慕儒客舍。
慕儒客舍,顾名思义,仰慕儒道之人开设的,清末很多书生没了出头的机会,要么捐官,要么给捐官当幕僚,近乎国破山河碎的状态下,有几人又真正愿意出仕呢。客舍老板也曾是个生员,正是如此,旅店的房间装置相对较为典雅、精致,掌柜本奇怪一个小道士带了只不狐不狗的东西如何住店,但在知非弹出几个鹰洋打赏后,便变得前倨后恭起来,给这奇怪组合开了二楼上房,好吃好喝伺候了一翻。
酒足饭饱之后,知非打开上房的窗户,看向窗外的海棠院,海棠院是个二层的围楼,对外没有窗户,所以看不清此时的状态,但此时已是夜阑正好之时,当是秦楼楚馆生意最好的时候,可海棠院却寂静异常,静的让人生骇。知非提起内劲,行气到天目处打开天眼,仔细打量着黑暗中的海棠院,却看不到他所疑惑的气息,这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头,知非站立了一会,关上窗子。
此时,屋内香风阵阵,让人说不出的愉悦,知非心头隐隐的春意又开始萌动起来,他知道那骚丹又起了作用。小灵仙儿已经被知非行法恢复了人身,睁着凤眼斜睨着有些失神的知非,那姿势神态风情万种,配着丰腴婀娜的身姿,若是常人定然忍耐不住,大吼一声生吞活剥了这小妖精,百年老妖修得人身,那真个是熟透了的尤物。
小二早已搬进屋内一个大浴桶,浴桶的热气在房内蒸腾起来,雾气昭昭之中,一个丰神俊逸,一个顾盼生姿,好似一对天生地神仙眷侣。小灵仙儿檀口微张率先说了话:“亲亲小师兄……是不是骚意上涌啊……要不要亲亲小师妹以身搭救嘞?!这么大的浴缸,足足可趟进两人,可是要鸳鸯戏水嘞?!”说罢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如黄鹂鸣翠般婉转悦耳。
知非红着脸颊,有些尴尬的从怀中拿出那本同玄子秘法,低声说道:“说不得要占师妹些便宜,行功第一式便要坦诚相待,在水中共浴行功!我答应师妹,将来我若解了那骚毒,定然补偿与你,助你得法!”说罢低着头,好似要在地板上找到个什么缝隙。
“呵呵,这同玄子没有水,亲亲小师兄给补足嘞,又成洞玄子了,亲亲小师兄倒不如直接便宜了我,可比将来来得实在嘞,呵呵!”小灵仙憋着樱桃小口调笑着知非,脸颊也是有了一丝嫣红,眼中说不出是期待还是魅惑,她见知非被说得茫然无语,便转过身去吹息了蜡烛,缓缓解开知非为她找来的道袍,脑袋随着身子轻轻向后微仰,任那道袍慢慢从背脊一路滑落。
那片诱人的雪白站立在浴桶旁,好似比之前烛火还要明亮,小灵仙并未转身,只是稍稍回头,凤眼含情,嘴角上扬,好似整个世界都失去颜色,所有的美好绚烂都集结于这客房之中,哪怕,此刻,只是一人一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