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秋这几天天天都和孙鹤仙探望魏忠,突然见魏忠现身来了,吃一惊不小,在厨房里忙了一会才抽空赶到酒桌上来,简单问了一下情况,听魏忠谈到汪文银,这才说道:“这人汪秘书听说是歙县捕头出身,捐的监生。这阵子常到我这里来,人豪爽,够朋友,以黄山土特产会友,广交朋友,看像个土鳖,实际上套路不少。与东林党人来往频繁,几次在我这里喝酒。我估计他应该是东林党人。”
“东林党上次朝会虽然遭受致命一击,高攀龙现在虽然丢了官,但他贼心不死,仍然在东林书院遥控指挥。我当个司礼监的秘书,想的是如何消灭东林党,整合其他各党成立康民党。这个汪秘书,应该是奔着消灭地方党派,让东林党一家独大而来。此人一出山就能走近王安,不简单。”魏忠笑笑,“周应秋,这次我监军辽东,准备起用孙鹤仙当先锋官了。你也要做好当官的准备,我看你最适合进都察院,当个御史。”
周应秋撇嘴一笑:“主公,你莫开我的涮。孙鹤仙武功高强,有了上次圆明园杯武术大奖赛的第四名作铺垫,他当先锋当然谁也没得说。我一不会武功,二没过读书没功名,除了会当厨子,还是个厨子。”
魏忠哈哈大笑:“周应秋啊周应秋,你以为当官要多大的本事啊?有人说过,治国就像下厨,你能当好厨子,就能当好官。至于功名的问题,我原来也忽略了,但现在,人家的乌龟爬出了路,我们跟在后面还不会爬吗?”
周应秋憨憨地一笑:“主公,你说的简单又复杂,我没听懂,我没有当官的资格呀!”
魏忠还没回答,海怪插话说:“汪文银能捐个监生当内阁秘书,你也可以捐个监生进官场啊!”
“我没吃肉天天看到猪走路。当个官儿绞尽脑汁,是个吃亏的路。”周应秋笑笑,忙菜去了。
“周应秋,你就缺乏远大的革命理想。”魏忠笑笑,想起铁佛三来,因问:“铁佛三哪里去了?”
种马憨厚一笑道:“主公,我一高兴也忘记铁佛三了,你怎么也忘记了?”
海怪接口说:“主公不想土鳖这么简单就打入我们的圈子。”
“就你聪明?”魏忠白了海怪一眼,“许显纯三请全神仙,结果掳来一个道童。你们把这个道童关了四天,他又会缩骨功,却没跑。猪都应该想到这个道童不是全神仙是谁?汪文银都想到了,你海怪没有想到。种马、绿毛龟和幺鸡三个头脑简单一点,想不到情有可原,你想不到,哈哈!”
“我也是猪!”海怪尴尬一笑,“这几天你倒睡得香,我们提心吊胆,没有睡到觉,脑壳整天都是个糊的。”
种马四个,这才七嘴八舌说起铁佛三闯宫要杀王安的事来。
魏忠听了只问一句:“铁佛三人还在不在?”
幺鸡忙说:“我每天看他一次,他的酒饭都是田耕安排的,也不用我们送牢饭。”
魏忠听罢一笑:“铁佛三既然没死,那就死不了了。这样吧,咱们吃了,幺鸡你再给他送顿饭,顺便告诉田耕。田耕知道我醒过来,自有救铁佛三的办法。”
幺鸡立即起身说:“救人如救火,我早一分钟赶去,铁佛三就少一分钟的风险,你们别等我,我也不带什么酒饭。田耕要是顶不住,把铁佛三杀了,他什么也不能吃了。”
魏忠一笑:“幺鸡这家伙也学会图表现了。”
幺鸡说罢,飞马直奔北镇抚司。
幺鸡来到田耕的办公室时,田耕正在研究刚刚接到的关于锦衣卫人事调整的圣旨,他在琢磨为什么是柳成炳接手北镇抚司而不是许显纯。当然,对于自己去掉了一个“代”字和许显纯破格升任大内侍卫长,他还是喜不自禁的。
田耕听说魏忠醒了,不惊不乍,立即叫幺鸡陪他去放铁佛三。
铁佛三见田耕和幺鸡同时来了,以为两人是来关送别自己的,哈哈大笑:“难得两位为我送行,二十年后我们再相会!”
田耕瞪了他一眼:“皇上念你忠心可嘉,赦你无罪,主公在周应秋那里等你喝酒,咱们走吧。”
铁佛三两眼瞪着像灯笼:“田耕,你何必骗我?哪有人死八天还能活过来的?”
幺鸡这才将今天如何救活魏忠一节说了。
谁知铁佛三还是不信。
田耕亲自帮铁佛三除了脚镣手铐说:“信与不信,咱们去了便知。”
铁佛三睁眼道:“你们少啰嗦,砍了脑壳碗大个疤,如此这般唱双簧骗我干嘛?快点赏我个快刑!”
幺鸡忍不住飞了他一脚:“就你对主公忠啊,你也少啰嗦,走!”
铁佛三这才似信非信跟着走。
三人马到周记猪蹄酒家,许显纯和孙鹤仙也来了。
铁佛三见了魏忠,冷不丁擂了魏忠一拳,见魏忠呲牙咧嘴,这才笑道:“主公,你有痛疼感?你真活过来了?”
席间,几个人谈起这八天来发生的事,魏忠笑得不行。
彼此敬了几轮酒,魏忠环顾四周说:“这次我被气死的事,是我自己心里着急一点。感叹岁月是把杀猪刀,匡扶大业八字还没有一撇。这一死,实际上也是一次新生,过去我是被动等待,从现在起要变为主动出击,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这次监军辽东,就是一个机会。现在我们开个诸葛亮会,请大家出出主意,这次监军怎么个玩法?”
听说要献计监军辽东,在座谁也不好怎么开口,倒是田耕先发话说:“主公,你至少要拿出一个框架来,我们才好讨论,不然大家东一榔头西一棒,也是无的放矢。”
魏忠这才笑了笑说:“辽东军事,这次皇上钦定了固守抚顺,组织反攻的八字方针。不说反攻,就是固守都不容易。我去监军,唯有两手可资固守,一是军法,二是军晌。至于班子怎么扎?扎一个什么样的班子?我考虑了一下,找你田耕借四十三个军士足矣。以铁佛三和孙鹤仙为先锋,各领兵十个。我自领中军,海怪为军师,幺鸡负责通讯联络,各带一名军士作助手;以种马和绿毛龟为主将,各领兵十个。开局就是五十个人,任务就是要固守抚顺,要解决的问题是军法怎么执以达到协调指挥提振士气的目的,军晌怎么筹以解决给养,稳定军心。”
铁佛三和四鬼听说去辽东,一个个兴奋起来,只有孙鹤仙平静如水。
许显纯说:“辽东军事,历来有熊梃的防守反击派与杨高有分进合击派,这次白圭指挥,白圭的国军一路,巡抚王化贞和总兵李成梁的辽军两路,再加上建州卫守军,也是四路大军,四路大军夹击女真,建州还是没有守住。依我之见,辽东军事之败,不是败在军事,而是败在政治。大点讲,大明二百多年来,就是蠢宝都看明白了,大明关注的是百万皇族,哪里管百姓死活?是以民心牵扯到军心,军心影响士气,所以人多也打败仗。小点讲,体制有问题。有兵的不能调兵,调兵的手里没有兵,官兵之间不协调,到了阵前没的战斗力。国军和辽军不协调,就是辽军内部,巡抚与总兵也尿不到一个壶里。指挥不协调,形成不了合力。所以主公你能把指挥整协调,都不得了了。”
许显纯说罢,田耕微微一笑说:“许八两,你这番高屋建瓴,若不是我知道你上辈子干过大事,真不敢相信这番话是出自一介武夫之口,佩服。体制的问题,深层的问题,主公为皇上献的西医治国三大招已经有了,只是皇上不用。皇上不用,我们也不能解决。但怎么把指挥整协调?你没说。还有,前面捐晌二百万两银子解到辽东,水泡都没起一个建州就失守了。辽晌刚刚开征,去哪里筹军晌?你也没有提呀。”
许显纯一笑:“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主公既然已经点到军法和军晌,我想他已经有了办法不是?”
魏忠一笑,问海怪:“军师,如何筹晌,如何协调指挥?你有什么点子?”
“我有什么点子?”海怪傻笑一下说,“看主公这扎班子的套路,是打仗的布局呀。此去监军,自然少不得要银子劳军。户部总归要拨一些辽晌,我们也要筹晌。我们五十人马,可扮作镖局上路,遇到百姓,我们是镖局;遇到官方和逃兵,我们是监军;关外多土匪,前线有敌人,遇到土匪和敌人,我们是官军。军士不足,逃兵补充,军晌不足,只能靠土匪和敌人筹款。至于如何协调指挥的事,唯有李成梁身上有文章可做。”
海怪见魏忠的脸上渐渐笑成一朵花,知道自己说中了魏忠的套路,但说到这里,故意不说了。
许显纯问:“李成梁身上有文章可做?虽然社会上疯传努尔哈赤曾经是李成梁的警卫,但这些年李成梁剿匪卖力是有目共睹,皇上都是肯定的呀。”
田耕阴阴地一笑:“许八两,海怪一向以杨修自居,又跟了主公这么久,出招果然老辣。舍此别无他法。”
海怪受了田耕的表扬,得瑟一笑。铁佛三几个都是羡慕得流口水。
周应秋一直没有插话,因见孙鹤仙一直没有吭声,忍不住调侃他说:“孙先锋,怎么主公给你一个显本事的机会你还不高兴啊?革命不分先后,我都做好了出任御史的思想准备,你是舍不得当个体户日进斗金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孙鹤仙略微一笑:“我还是觉得杀鱼顺手。但既然主公有差遣,革命有需要,我当然只有服从。”
“是啊,匡扶大业任重道远,我们的队员一个都不能少!”魏忠笑笑,敬了在座一轮酒说,“今天的诸葛亮会就开到这里。明天我去向王安报到,到户部支晌,准备启程的工作就由军师调度。”
第二天早晨,魏忠来到司礼监,进王安的办公室喊得一声“报告”,王安瞋了他一眼:“皇上如此赏识你,你怎么能闹情绪呢?”
魏忠一笑。
两人就此将王安开除魏忠,魏忠气死的事轻轻带过。
说到正题,王安说:“皇上定了八字方针,你有什么想法?”
魏忠实话实说:“固守抚顺与组织反攻,下官理解这是两个阶段的任务,下官此去,固守抚顺,就应该是完成了任务,组织反攻,这应该是剿总的职责所在。”
王安一笑:“户部已经凑了五十万辽晌,王锡爵留下的八万多银子,你一并带走。”
“谢谢王大人!”
魏忠告辞出来,押着一车银子出宫,种马和绿毛龟已经等在外面。三骑马押着银子来到户部,海怪已经带了二十名军士等在户部大院。
看到陈有万已经将五十万银子装上了五辆车,魏忠提出再拨五辆车,陈有万不同意,说:“魏监军,一万两一车,这是解晌的标配。”
魏忠一笑:“我监军自有我的用处,贻误军机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陈有万讪笑一会说:“好好好,秀才遇到兵,有理扯不清,只有你就霸道,我再拨你五辆车。”
少顷,户部拨来五辆车,海怪叫军士将银子重新装在十辆车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