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 胡茄十八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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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事筹备告了一个段落,魏忠这才带铁佛三去拜访倪焕之。



    倪焕之住在顺天府府衙家属院一个独门四合院里,公务之余,以练武著书为乐,因前几年所著《秦川剑谱》风靡一时,去年著了《道家修道录》,今年又在著《剑形八卦掌谱》。



    倪焕之一向心高气傲,以武功天下第一自居,从未遇到过对手。既能实战,又懂理论,可以说是武术界的翘楚。顺天府的知府级别比不得督抚,但顺天府所处的位置重要,到底是京师重地,所以如此说来,倪焕之算是高官中武术修为了得,武林中官当得最大的人。老谋深算的倪知府因感觉到自己虽为秦党舵主,但一般督抚们常年不在朝廷,自己在朝廷中势单力薄,与浙党舵主崔成秀结成亲家,将长女倪千颂许配给了崔公子崔国优。因为别人不知道,但倪焕之知道,外人看来,崔国优不走科举之道,游手好闲,实际上他是京杭漕运公司的隐名股东,代替崔成秀在公司里入了干股。所以倪焕之攀上这门亲,一是官场上需要,二是银子上的需要。不想经媒人一提亲,崔国优对妩媚多姿的倪千颂一见倾心,婚事成了。此刻倪千颂正带着六个妹妹在院子里排练舞蹈。妹妹们大的十四岁,小的才开始学步。倪千颂排练舞蹈不过自娱自乐,关键是怕妹妹们动倪焕之的剑,干扰他的著述。



    倪焕之的老婆王云姣,一个贤惠的家庭妇女,也是大明大名鼎鼎的艺术家,精通音律和舞蹈。



    此刻,冬日的暖阳照在倪家后院,一桌一壶茶一套文房四宝。王云姣抚琴,弹着《胡茄十八拍》。倪焕之一柄松纹古定剑舞得上下翻飞,研究着以胡茄十八拍》命名的独创剑法。



    但听得倪焕之边舞着剑边口中念念有词:“烟尘蔽野、疾风扬沙、朔风塞营、涉艰历阻、攒眉向月、陇水呜咽、聚如蜂蚁、天配殊匹、仰望星空、胡风边月、东风阳和、魂销魄散、夜阑梦来、商参无私、泣血昂首、枯枝箭痕……”



    魏忠和铁佛三来到倪家,一看院门紧闭,不甘心返回,于是越墙来到后院。



    魏忠隔墙听得倪焕之在形容剑法,听了他这些自创的招式,心想,我在大周时,也曾著书立说,编就《罗织经》,专谈办案技巧,因为我的书入木三分,所以后世竟不敢流传。这倪焕之倒是著书一本又一本,可见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一首诗竟也让他编成了武功招式。



    更让魏忠好奇的是,沧州一别不过十年,怎么倪焕之成了武术家?还有,当年他是怎么栽在沧州?又是如何东山再起的?



    魏忠还想听一会,不想铁佛三听不得倪焕之那得瑟样,飞身上了墙,想一挫他的锐气。



    倪焕之正为第十七个剑法招式定名的事绞尽脑汁,不知是叫“旭日初升”还是“白云出岫”,拿着剑在那里全神贯注地比划,突见围墙上飞上一条人影,本能地仗剑迎击。



    铁佛三知道倪焕之武功了得,但毕竟没有交过手,所以有些技痒,当下一亮招,以铁砂掌迎战。



    倪焕之在武术界一向以谦谦君子自居,见来人背着刀不用兵器,如此轻视自己,也放下剑,以拳相迎。



    两人就地院中过招拆招,斗在一起。



    王云姣以为谁来与倪焕之切磋武功,也不在意,依就抚琴。这些年来,前来与倪焕之切磋武功的高手多了去,而倪焕之根本就没有遇到过对手,所以她对倪焕之的武功是绝对自信,根本没把来人放在眼里。



    铁佛三的掌法虽然劲道不错,但倪焕之的拳法变幻莫测,所以几个回合下来,铁佛三感觉自己有力没处使,总是击中不了对手,而倪焕之攻守有道,渐渐抢占先机,以至铁佛三的步法开始出了问题。



    魏忠从围墙缺口探出个头,看两人走了几个回合之后,看出倪焕之的武功虽然被称秦川剑仙,其实也就是华山功夫。



    魏忠一看铁佛三已经露败相,一个空翻翻进院中,喝止铁佛三:“铁佛三,倪知府正在编著武学秘笈,你捣什么蛋?”



    倪焕之一看魏忠的空翻身手,知道他的武功不弱。见是个太监,却不认识,只得收了拳,笑问:“敢问大爷有何指教?”



    魏忠这才向倪焕之自我介绍说:“倪知府,本人魏忠,这位铁佛三,是本人的护院。铁佛三打扰了著述,不好意思。魏某奉旨主办圆明园杯武术大奖赛,此来专程向倪知府汇报。”



    魏忠说到这里,有意在倪焕之面前显摆一下,于是掏出圣旨来:“倪知府接旨!”



    慌得倪焕之忙跪下接旨。



    倪焕之看了圣旨起来,一边叫老婆上茶,一边笑道:“只听说魏爷酒量惊人,只是无缘结识。圆明园杯武术大奖赛,这真是个好创意啊。我倪某人帮得上你什么忙?请尽管吩咐。”



    魏忠一笑:“你别吓着,借你圆明园一个场地,供几餐饭。至于奖杯,我们也不用金杯银杯,我的意思,到景德镇烧八个瓷杯就行了。景德镇的瓷器现在炒得很凶。更关键的是,皇上题的几个字值钱,一个荣誉嘛。还有一事,按例这春晚是在宫是主办的,皇上应有一个打赏嫔妃宫女的节目。现在既然在你的辖区主办,这个节目怎么办,魏某听倪知府的指示。”



    倪焕之一听,心想,这魏忠是个人才。哄皇上高兴,要放我的血。血是我放的,人情是他的。但他应该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然皇上也不会破例把春晚移到我的辖区来办。想自己在官场上混到这份上,虽说算个舵主,可毕竟再也找不到晋升的路子,结识这个魏忠,说不定是条通向皇上的路子。既然魏忠有心抬举我,皇上瞧着我起,出点银子放点血,这是情理该当的。投资买官,当官之后收投资,官场无非这个理。当即表态:“魏爷有什么吩咐,倪某敢不尽力?一切按照魏爷的意思办,倪某负责跑腿就是。至于打赏嫔妃宫女的事,你到时候列个清单,我好交给账房办理。”



    双方聊事的当口,王云姣已经吩咐厨房整出一桌酒来。倪焕之非得要留两人喝酒。魏忠假意推辞一番,三人也就坐在一起。



    酒桌之上,魏忠又对倪焕之的武功吹捧了一番说:“倪知府到底是文武全能选手,一首《胡茄十八拍》让你编成了剑谱,这真是千古流芳的美事,可喜可贺呀。”



    倪焕之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心想,我侯思止此番穿越大明,原就是要干一番匡扶大明的事业的。我依稀记得我们应该还有同仁,带队的是来俊臣。可惜来俊臣至今未曾现身,我也认他不得。不过,说句老实话,来俊臣那几把刷子我也会。我来牵头说不定给他更出彩。而你魏忠,不过一个采买太监,这些军国大事你懂个屁!



    但他口头上还是谦虚一番说:“铁佛三兄弟的三铁功夫闻名江湖,倪某很是钦佩。看你魏爷刚才空翻的身手,也是极品功夫。只不知魏爷功夫出自何门?还请给倪某指正指正。”



    “魏忠刚才不过情急之举,怕是铁佛三搅了倪知府的雅兴。”魏忠不想暴露武功,忙岔开话题,提起沧州往事说:“倪知府,你说不认识我,其实我早认识你。你我有缘,多年前就已经相识,只是你贵人多忘事。”



    倪焕之搜索枯肠,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魏忠:“实在抱歉,倪某想不起来,还请魏爷提示。”



    魏忠只得说起当年在沧州两次欲投倪焕之混个衙役干干的往事。因问:“倪知府,当年你是因何事被捕,又是如何洗脱罪名的?”



    提起沧州往事,倪焕之喟然长叹:“不瞒二位,当年我年轻气盛,自以为是个知县,没把手下的衙役当个事,谁知官未必斗得过吏,结果着了冯捕头栽赃诬告的道儿,被锦衣卫拿了,多亏朋友出面相救,才洗脱罪名。”



    倪焕之没有详细说明经过,是哪个朋友相救,魏忠也不问,只感慨地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小吏也不好伺候。”



    魏忠笑道:“官也好,吏也好,职务不代表全部,事在人为。”



    这一顿酒,魏忠吃得非常开心,除了与倪焕之相谈甚欢,倪家七个仙女打扮得花枝招展,轮番敬酒,喝得魏忠心花怒放。铁佛三虽然没有插话,但着实饱餐一顿。因见倪焕之武功这么厉害,心想,这倪焕之是不是我们的队友?但他不认识,也不便贸然相问。



    酒罢,三人重新坐回院中时,聊了一会赛事组织的细节,魏忠笑倪焕之:“你战斗力不错了,生了这么多的千金,个个都是招商银行啊。”



    倪焕之苦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奶奶个球,就是枪法不行,一个带把的也没有,就缺个传宗接代的。”



    其实魏忠这一问正戳中了倪焕之的痛处。倪焕之十五岁在华山学剑时,因为天天念叨“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结果练成内功之时尝试试了一下自断精索,不想用力过猛,将八条精索齐齐斩断了。当时自己吓怕了,羞于告诉师傅,后来成了一个隐私,自然不会告诉于人。结婚之后,怕外人知道自己的隐私,所以收养了这么多的女儿。为什么收养这么多的女儿?魏忠无意中说中了我的一个目的,这就是当摇钱树,但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用这些个女儿在官场上编织一张裙带关系网,混个舵主干干。你魏忠到底是一个太监,哪有这样的政治眼光能猜透我收养女的玄机?



    魏忠见自己一句话戳到了倪焕之的痛处,只得又安慰了几句:“倪知府工作出彩,武功高超,老婆贤惠,女儿多才多艺,你这日子过得滋润,真令人羡慕,还有什么遗憾。要生儿子,那再努力呗。”



    “努力,努力。”倪焕之连连点头,苦笑得更厉害。



    魏忠不知道他这一补刀,倪焕之伤得更重。



    魏忠和铁佛三告辞出来,打着酒嗝,哼着小调,走了一阵。铁佛三问:“主公,这个倪焕之年纪不到四十,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武功又这么好,看你又那么恭维他,他是不是我们的队友?”



    “我也认不出不来。再说,我现在是个采买太监,他是知府,他就是认出了我,也不会相认,这就是现实。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不怪他。”魏忠摇头一笑,“我也有一点好奇。怎么他七个女儿,一是不挂父母的相,二是长相全不一样?”



    铁佛三不以为然地一笑:“岂不闻一娘养九子,九子九个样?这值得好奇吗?”



    两人回到轩园居,魏忠这才叫铁佛三吩咐四小鬼分头张贴举办圆明园杯武术大奖赛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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