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的声音,萧新心中一喜,“没有,爸,你出去打工都半年了,一直没你的信儿,你还好吧?”
“好,好,你听,我都不咳嗽了,你们也都好吧?”萧新父亲的声音很轻。“我们都好,你要注意身体啊。”萧新确实没听见父亲的咳嗽声。
“我孙子醒了吧?我想跟他说几句。”父亲有些急切。“儿子,你爷爷来电话了,快跟爷爷说说话。”萧新把电话递向正准备起来的儿子。
“一年到头不给孩子买块糖,大半夜的,还说想孩子,孩子睡了,接不了电话。”妻子辛兰把孩子按进被窝。萧新没法只能低声说,“爸,孩子他……”
“他睡着了吧,”萧新听出了父亲很失望,“萧新啊,我们有钱了,这两天,你过来拿吧,记着,给我孙子留着,别和我一样,让你结婚那么寒酸,让辛兰……”
电话中一阵沉默,“萧新啊,我用别人的手机打的电话,你来的时候,把手机费给人家,你们睡吧,我给我孙子买糖去。”父亲挂了电话。“还说给孩子买糖,连手机费都让你这个儿子交。”辛兰唠叨着。
萧新一头雾水,父亲一人去省城打工有半年多了,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在干什么活。让他去省城拿钱,省城这么大,他到哪里去找啊?
早起,萧新根据昨晚来电显示的号码,打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电话中才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萧新打了个愣神,随后说,“请你找一下昨天半夜用你手机的那个老头。”
“你有病啊!三更半夜的,一个老头会用我的手机……”对方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别是你爸在外面干什么花花事了吧?要不,怎么大半夜用一个女人的手机?”在一旁的辛兰没好气地说。
是啊,昨晚父亲打电话的时候有12点了,没和电话中的女人在一起,怎么会用人家的手机呢?萧新心中也犯开了嘀咕。
一天过去了,父亲没再打来电话,但,村支书却领着一个警察走进他家。萧新吓了一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犯了什么错,傻愣在那里,半晌没说话。
“你爹是不是在省城打工啊?”村支书问道。
“啊……怎么啦?”萧新的脸涨得通红,心在怦怦地跳。
“还能怎么了?准是你爹弄出那花花事,让警察抓了呗。”身后的辛兰气不打一处来。萧新脸涨得更红了,恨不得找个砖缝钻进去。
“我们派出所接到省城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说一个老汉在省城的建筑工地出了事,有人在他的包袱里找到了身份证,上面显示的,老汉是你们村的,而且名字和你父亲的相符,希望你到省城辨认一下。”警察说。
萧新眼前一黑差点跌倒,辛兰也傻愣在那里,没话了。他们根据那个警察的指引,赶到了省人民医院。
“你们这儿子、儿媳是怎么当的?父亲都死了一天半了,你们才来。”主治医生和值班护士边责备边把萧新一家人领到停尸房。后面还跟着一个灰头土脸的老汉。
辛兰和孩子留在门外,萧新跟着医生走进停尸房。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撩开,一张黝黑的脸露了出来,鼻子里还有点血迹,头部有些变形,神态倒是很安祥。萧新脚下一软,如果没有身后那个老汉扶着,他就瘫倒在地了。萧新看清楚了,躺在那里的就是父亲。
萧新趴在父亲的身上嚎啕大哭,泪水把白布打湿了一块。此时,站在外面的儿子也跑进停尸房,“爷爷,爷爷”的稚嫩声音在停尸房里回荡,辛兰追进来,长一声短一声地哭开了。
萧新一家人在主治医生的阻止下停止了哭声。萧新一边抽噎着一边问,父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医生说,人是前天晚上半夜12点左右咽的气。萧新一听就急了,大声嚷道:“你们撒谎,我爸前天晚上12点还给我打过电话,怎么会死了呢?”
医生一听,脸沉了下来,“人什么时候死的,我们还会弄错吗?是我和值班护士把人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的,这位老汉当时也在场。”身旁的老汉也连连说是,是他把萧新的父亲送进医院的,他前天一晚没睡,他和医生把萧新的父亲推进停尸房的时候,萧新父亲的身体都凉了。
萧新还是不相信,拿出抄的那个手机号让在场的人看,说父亲就是用这个手机号给他打的电话,父亲在电话中还让他把手机费还上。
站在旁边的值班护士一看手机号,脸变得煞白,整个身体都在哆嗦。她颤声说,前天晚上,她在重症监护室旁值班,接近半夜时,睡了一会儿,后来被一个人的说话声吵醒了。可是,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害怕了,想打手机叫别的护士和她作伴,但发现手机没了。她以为是白天时,把手机丢到重症监护室了,就进重症监护室去找,发现手机真的在病人的床边。在拿手机时,她才发现病人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这才把主治医生叫来,确诊病人真的死后,才把尸体推出重症监护室。
值班护士说着,拿出手机,浏览着通话记录,她“啊”了一声,手机掉在地上。萧新捡起手机,看着上面的通话记录,上面有一个已拨电话是他家的号码,时间是前天晚上的11点56分。看着通话记录,萧新的嘴唇在哆嗦,身后辛兰的脸上已没了血色,眼睛直直地盯着手机屏幕。
魂不守舍的萧新在老汉的帮助下,把父亲的尸体推出停尸房,辛兰在后面机械地挪动着脚步。
老汉边走边说,“我和你爸在一起干了半年多,他一直说儿子儿媳对他挺好的,他不能总拖累儿子,所以出来挣个钱。但建筑公司总是欠工资,我想让他跟我去别的地方,可他不干,说走了,那些活就白干了。前天下午,我俩一起抬石灰往搅拌机里倒的时候,往上送砖的吊台突然掉了下来。他看到了,就推了我一把,我躲开了,他却……”老汉声音有些哽咽,接着说,“其实,他是能把头躲开的,但他没躲。我抱着他往医院跑的时候,他竟笑着说,‘老弟,我死了,是不是我儿子就能得到很多赔偿款了?这点钱对建筑公司算不上什么,可是这些钱能让我孙子吃上糖,上学结婚也不用愁了。’他还说,如果他死不了,就让我把他闷死,他不能半死不活地拖累儿子儿媳。”
萧新推着尸体在楼道里走着,突然,楼道里吹过一阵风,盖尸布掀起一角,啪,啪,两包东西从推尸车上掉下来。老汉拾起一看,手哆嗦开了,那是两袋包装精致的糖果。
据老汉说,昨天早晨,医院小卖部的人到这里询问,说是,半夜听到外屋的货架在响,以为进贼了,到外屋看时,发现房门关得好好的,清点货物时,发现货架上少了两袋糖果,柜台上竟放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钞票,开门去看时,看到一个驼背的黑影朝停尸房走去。
楼道里传出萧新和辛兰撕心裂肺般的哭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