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抬头看了一眼湛蓝色的天空,太阳有些亮,他不由眯了眯眼睛。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十年前忐忑不安的自己。
那时他也像这样,愣愣的站在伦敦街头,用惊惶激动的眼神,望着轿车雪亮的大灯撕裂黑夜和雨幕。
现在,苏南已经不会羡慕那些戴熊皮帽子的士兵与简陋的吉普车了。如果他需要,当他走到第三个十字路口时,就会有一架漆成墨绿色的军用直升机等候在那里。带着防风镜的飞行员将为他拉开舱门系好安全带,然后恭敬的说少爷请坐好,我们要起飞了。
苏南的身份今非昔比。他从十年前那个穿破烂衣服吃废弃食品,每天都在生与死挣扎的落魄孤儿,摇身一变成为了新七会的少爷。
这一切都是拜那个高大男人所赐。
他的名字是苏厉,苏南的亲生父亲。
但是除开家族会议,这十年里苏南只和他见过两次面。
第一次是苏南拿起冷冽的长刀,把它刺入敌人的心脏而面不改色。
第二次,是苏南决定放弃继承人候选者的身份。
那天他记得很清楚,是个冬天。下着鹅毛大雪,一辆黑色的奔驰拦在他面前,开车的司机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苏厉,他高大的父亲从车内走出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如山一般沉重的压力却扑面而来。
苏南感觉周围的重力都增加了好几倍,如果不使劲顶着脖子,那颗脑袋一定会不争气的低下来看着脚面。
那时苏厉问他:“为什么要退出?”
苏南的回答是累了。
他亲眼看见过征收高利贷的混混把欠债者搞得家破人亡,也看见一群人拿着铁镐,身后是隆隆作响的铲车…还有很多衣着光鲜的女人,因为染病,被装在一个生锈的小笼子里运走,再也没回来。
新七会是一个巨大的泥潭,深不见底。
十年前苏厉把他从一个叫做伦敦难民区的小牢笼里带了出来,又给他扣上了一个更巨大的铁笼,区别只是稍微自由了一些。
一旦踏入黑道的领域,就永远不可能再退出来。当苏南第一次染血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所以之后的几年,他一直在策划。
苏南的退出只是第一步。
新七会无法困住他,没有任何人能困住他。
自那以后,苏南就默默的与哀弥夜中断了联系。
苏南原本是最有希望继承家主的人。但他的妹妹,哀弥夜却绝对会成为执行部部长。她是新七会最锋利的剑,新七会可以忍耐一个候选家主逃走,却不会放弃叫做哀弥夜的剑。
因此苏南与二哥达成交易,退出继承人位置,暗地里帮助二哥,助他成为家主。作为报酬,二哥将使用家主的红色禁令强行解除哀弥夜执行人的身份,并为苏南准备好两张移民美国的绿卡与一条偷渡的船,还有一百万美金。
苏南也想过成为家主带哀弥夜逃离。但那是不可能的。新七会只是庞大苏家的一个分支,家主的逃离相当于背叛,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苏家也会把他抓回来。
自那以后四年了。
苏南也整整四年没有和哀弥夜联络。
在他印象里,哀弥夜会长成一个大姑娘,留着银色的长发,穿着雪白的连衣裙,夏天的时候还会戴着一个草帽跟在他背后,用好奇的目光指着冰柜里的雪糕说‘哥哥我要吃那个!’
但这些全都是想象。苏南嘴角露出苦笑,自从哀弥夜加入执行部后她变得越来越冷漠,仿佛一把没有带鞘的利刃,永远不会说话,当它挥舞时只会看见血光。导致她变化的因素尚不清楚,也许是执行部严厉的教导,也有可能是血族的原因。
好在苏南托人每三天送过去一次的血袋,她都有好好收下。
就这样,苏南用整整四年时间为新七会营造出一种假象,不甘上进的哥哥与沉溺于力量中的妹妹,变成了陌路人,哪怕苏南被分配到一家KTV或者酒吧当店主,妹妹也不会介意。
小心翼翼的伪装了四年,苏南终于初步蒙蔽了新七会的眼睛,剩下的就是等待。
等待两年后二哥成为家主,他将和哀弥夜乘上前往美国的小船,在巴黎的自由女神像前看天空中飞翔的白鸽。
那是苏南的梦想。
不愿受任何人拘束,能够自由自在的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继承新七会能得到什么?别人看见的是权力、力量,是兆临市的皇帝。苏南看到的却是责任,私底下更多的肮脏交易。
警视厅那份报告上,只知道每年死于意外事件的人有五成与新七会有关,却不知道因为新七会而家破人亡落魄街头甚至自杀的人,远远比那个数据多几十倍。
新七会就是一个庞大而丑陋的吸血怪物,不停吸食着兆临市的生命。
不觉间苏南身边有一辆黑色轿车驶过,狭长的车身,两个M所组成的倒三角行车标…是迈巴赫S600。
真正吸引苏南的却不是这点,他不经意间抬头,透过黑色的车窗,依稀能看清那洁白如雪的银色长发,和女孩精雕玉琢的冷艳侧脸。
苏南愣在街头,好几秒才回过神。
他深深感叹道,原来那丫头已经长得这么漂亮了。
苏南脑海里那个一笑一蹦,跳着要吃雪糕与棒棒糖的活泼少女渐渐走远了。他又一次信了书中所说的,女孩总会变得,有一天她们不再穿那些地摊上随便买的衣服,也不会睡醒之后连头发都不梳理就和你一起玩玩闹闹,你在沙发上等待了漫长的半个小时,然后会迎来一个长相令你有些陌生的漂亮女孩。这一刻你再也不能把她们当成孩子看待,她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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