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抹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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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快去看看旅客怎么样?迅速联系车站派出所,查清原因之后立刻向我汇报。”郑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对于他来说,这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情况。

    “是,老伙计放心吧,我这就打电话询问。”多年的配合之后,凌石奇太了解郑和的秉性了,这是一个刚正不阿的男人。

    “奶奶...您怎么了?没事吧!哥哥,哥哥你醒醒啊......”

    郑和还没跑到座位旁边,便听到小孙子凄惨的叫声。从声音中他知道,旅客安全了。但是这个哥哥是怎么回事呢?

    等他走到跟前才发现,原来天花板砸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积极救助老妇人的列车员--葛小奇。

    原来,葛小奇一边向列车长汇报,一边走向老妇人的身旁。不是因为对警察的不信任,只是因为这节车厢是他的岗位。在天花板落下的瞬间,出于野战侦察兵的条件反射,他扑在了老妇人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天花板。但是列车天花板可不是普通的木板,就算是钢筋铁骨,对于从天而降的重物,也是抵挡不了的,更何况是葛小奇的肉身。只是瞬间的功夫,葛小奇便昏迷不醒了。

    看着处于昏厥状态的葛小奇,郑和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的脚步迟缓下来,就像定格在微风中的风车。火车还在继续前行,然而霎那的记忆,却在郑和的脑中不断翻滚。小孙子的哭声越来越凄惨,那一刻,车厢中的旅客,全都陷入了沉思。“噔噔瞪”一阵急促的跑步声,由远及近。在郑和背后响起来了,像一条鞭子,抽打着他的双腿。一瞬,郑和看着昏迷的葛小奇,有种想席地坐下的感觉。喉咙里发咸,仿佛要吐出红色来。

    “这是怎么了?大叔大婶,麻烦您们让让。”从卧铺车一路飞奔抵达的杨瑜,慢慢拨开聚拢的旅客。

    “他为了救护旅客,被天花板砸晕了。赶紧找个医生......”郑和平淡地说着,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谢谢您,大叔,麻烦您搭把手。”杨瑜回头冲着身后说道:“张姐,快...担架。”

    “小瑜,你怎么会在这里。”郑和听着熟悉的声音,一转身冲向杨瑜。

    看到舅舅的杨瑜,一脸惊呆,憋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舅舅?您又下来暗访来了?”

    “啊?说的那么难听,我这叫视察好吗?”郑和被外甥女的一句反问逗乐了。温声道:“都当车长的人了,怎么不知道保密原则呢?”

    “和自己舅舅有什么保密的?对了,舅舅,您先别动了,您老身子金贵,不劳烦您的大驾了,小李来帮我一下。”

    “是,车长......”一个年轻的列车员应声走出人群,抬起担架。

    “舅舅您先忙,我先走了,后会无期。”

    “这丫头,怎么说话这是,真是人在铁路,身不由己啊。”

    本来还想和外甥女多说几句的郑和,豁然发现杨瑜已经在同事的协助下,将葛小奇和老妇人抬出了五号车厢,走向卧铺车厢,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落寞。

    “老郑啊,这个是你外甥女?”凌石奇报完警后,将手拍在郑和的肩上问道:“都这么大了?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小女孩吗?”

    “是啊,女大十八变啊......”

    ............

    接到报警后车站派出所,在王冬宣的指挥下,紧张有序地跑向出事区域,进行调查。

    沿着铁道线两侧,发现地上散落很多黑色的碎煤渣。王冬宣好奇地问道:“小张,给车站调度打电话,询问一下,今天是不是有拉原煤的货车经过。”

    “是,王所。”张朔应声之后,一转身向着车站的方向跑去。

    “小董,你们一定要仔细排查周围区域,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遗留下来。”

    、“是......”被唤作小董的干警应答。

    “王所,这是什么?快来看看。”一个刚刚入职的干警,突然喊道:“好像是铁器,粘到铁轨上了。”

    王冬宣走过去,朝铁轨上望了一眼,无奈地摇头道:“是铁锨和钉子,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来压钉子,这是要做匕首吗?”

    “谁会这么无聊,王所,那我们怎么做?”一个声音传来。

    “也许是附近的铁路家属呢?”一个声音附和道。

    两个实习的干警,习惯性的聚在一起讨论,让一旁的王冬宣很是火大。

    “不管是谁,这些行为都要制止,你们别忘了我们的职责是什么?”

    “所长,你也不是不知道机车的实力,什么东西可以和机车正面抗衡?”

    “是啊,我们还是搜集一些别的证据吧。”

    “你俩如果不想干,我现在就打报告给你俩申请名额。”

    “......”二人听到王冬宣的话之后,互相望着,竟然说不出话来。

    十多分钟之后,张朔气喘吁吁的从车站方向跑回来。

    “王所,正如你所料,刚才确实有一趟载着原煤的货运机车通过。”

    “张朔,你挑选几个人在这里蹲伏,一定要把媒耗子抓住。千万不能让铁路沿线流传的“要想富,上铁路,一月成为万元户”的顺口溜,在我们这里传播。”

    “是,所长,您放心,我们一定不辱使命。”

    “小董,你去走访沿线的铁路家属和农民,看看最近谁家的孩子,喜欢玩铁器,喜欢出来压钉子的。”

    “是,所长。”

    “韩斌,你挑几个人,沿着铁路线继续搜寻。”

    “是,所长。”

    “各司其职,开始行动,我去火车站寻访。”

    王冬宣一声令下之后,刚刚还散落在四处的干警,迅速集结成几支队伍,随着自己队伍的使命,向预定目标散去。

    “煤耗子”大多在下半夜出来,上车偷扒煤炭。但是这白天出现,让王冬宣觉察出什么。

    正当他准备动身前往火车站寻访时,突然接到举报人的电话,说治安人员在火车站附近的村子里抓到了五个“煤耗子”。很快,四名手拿绞织袋的妇女和一名手持铁锨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王冬宣扫视五人被捉后的狼狈样子,扭身转向参与抓捕任务的治安人员询问道:“就这几个吗?”

    “还有很多,只是这几个人是新手,被我们抓到了。”一个年长的治安人员回答道。

    “谢谢你们配合,以后一定要严厉打击这些媒耗子。不光为了国家和个人的财产不受损失,也是为了他们这些人的生命。”王冬宣看着面前的治安人员,心中感激万分。

    说完这些之后,王冬宣站在五人的面前,说起了陈年往事。

    “各位同志,不管你们为了发家,还是为了自己。在行驶的列车上,偷窃煤炭时,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曾经有人为了扒煤,与铁道边的信号灯柱相撞,摔下列车,胳膊当场被车轮轧掉。不仅自己痛苦,还要被我们国家法律制裁;还有人与同伙哄抢煤炭,在车下接煤时,被一百多斤重的煤袋,砸倒在地,当场腰椎摔碎;还有与同伙哄抢煤炭时,被同伙扔下的煤袋,砸倒在铁路边水塘里,结果弱死水中;还有一名男子在偷扒煤炭时,被两节列车车厢活活挤死......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是你们这样的叫什么?叫哄抢物资,非法获利。”

    听着王冬宣的讲述之后,五个人全部低下了头。

    经过王冬宣的一系列布置之后,一伙经常在铁路沿线和车站盗窃原煤的团伙,被相继抓获。当运煤的火车,在区间待避时,一伙人迅速爬进装有原煤的车皮里,挥舞着铁锨,将煤装进编织袋内,甚至还有放风的探子。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负责放风的人员,就会从口袋掏出一个哨子,吹声长哨,听到哨声的媒耗子们,就会从车皮内爬出来,扛起装煤的袋子,匆匆逃离了现场。作案后,盗来的煤,被集中运送到离铁路不远的一个村子院内。团伙头目对煤进行称重登记,按照规定,每袋(一百斤)煤支付每人十元工钱;如发现哪个袋中的煤少于一百斤,将作为惩罚,一天的工钱就要被扣除。一般间隔五天左右,当煤存够一百吨时,便出售给煤贩子,拿到钱后再论功行赏,逐一发放到团伙成员手中,并将账目销毁,以防警方查获。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蹲守调查取证,王冬宣逐渐查清了这个盗窃团伙的整体情况,该团伙有人负责对煤进行销赃,有人负责该团伙账目,还有人负责作案时放风,分工之明确让王冬宣叹为观止。

    至于被火车压扁的钉子和铁器,更让王冬宣感叹许久,这是传说中的一种独门暗器。为什么有这个东西?说起来很悲凉。大约是八零年,所有七零后的孩子,都见识了一位英雄,叫做“酋长”,他是海外电视连续剧《加里森敢死队》里的人物,刀法神出鬼没,飞刀独步天下。几乎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小李飞刀了。其他人物如头儿,小偷黄毛等等,都不如此兄,受到孩子们集体疯狂膜拜。八零后的孩子还没懂事,于是乎七零后的孩子们,便成为了大街小巷里飞刀门的麾下。小孩子们不可能找到正儿八经的飞刀,就用希奇古怪的替代物,其中钉子镖是铁路职工的孩子们发明的。

    这个东西需要找一个大号钉子,在铁路轨道上等着。学铁道游击队的做法,趴在铁轨上听火车来了没有。快来了时候,把钉子稳稳放在铁轨中间,等火车压过去。火车过后,就会发现尖头扁扁的一个钢片。天晓得钉子被压中的概率,不是压一半就是压歪了,或者干脆飞溅掉不见了。于是一个完整的、品相端正、可以系上红毛线的扁钉子,成了希罕物。

    但是这种做法显然很悲凉,就像是天边的一抹残阳。一直到某年间,几个孩子为了这个玩具,死在火车轮子之下,才让这种带血的玩具,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令王冬宣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居然会重出江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