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父亲的笑容


本站公告

    走出火车站的邵野,径直走向正南的方向。曲峰像个行尸走肉般,跟在他的身后,始终没有抬头。

    十多分钟之后,邵野的手机铃声响起。

    “儿子,你到我们段门口没有?”电话另一端传来父亲邵建业的声音。

    “刚上天桥,马上到了。”邵野淡淡地回道。

    “到门口找你陈叔,直接进来就行。”邵建业嘱咐道。

    “好的,不见不散。”

    父子二人简短的对话,惊醒了曲峰,他停下脚步,四处望着。

    “邵野,你这是去哪里?这也不是回家的路啊!”曲峰惊讶的问。

    曲峰的询问,让邵野才意识到身后,原来一直跟着个尾巴。

    “额?大白,你怎么跟在我的后面。”

    曲峰一脸蒙圈的样子,似乎不是装出来的。

    “我以为是回家,就没抬头,一直跟着你走着啊。”

    邵野的一拍脑门,惊呼道:

    “我们两个的家,也不住在一起吧!”

    曲峰支支吾吾了半天,道出了不回家的缘由。

    “……我…家里都没下班,我琢磨去你家混顿饭。”

    邵野嘿嘿一笑,右手一伸,拍在曲峰的肚皮上。

    “好吧,那跟我去车辆段吃吧。”

    曲峰听到有吃的,当然非常开心。

    “只要吃饱,哪都可以。”

    ............

    邵建业站在车辆段,宽敞的检修场地之上,全神贯注的盯着徒弟秦智的一举一动。此时的秦智,正蹲在一辆货车下面忙碌着。尽管带着口罩,但他还是捏着鼻子,而检修车间内的上空,正被一股刺鼻的油漆味侵蚀着。

    “师傅啊,我能不能休息一会儿,这油漆味太难闻了,我快受不了了。”秦智哭丧着脸委屈道。

    “习惯就好了,我当初也是一样的。你就知足吧,这要是绿皮车,我看你更得哭了。”邵建业带着一丝安慰的语气说道。

    “师傅,绿皮虽老旧,但它使用周期较长,损坏和故障率较低啊,至少客检比我们干净的多啊。”

    “谁告诉你的,绿皮车是最容易坏的,特别是冬季,绿皮车内的温度,普遍在十度左右,检修一辆绿皮车,可不是简单的事。先把你自己的活干完了,再研究其他的事。”

    “是,师傅......”

    邵建业督促徒弟独立作业的同时,邵野如期而至。

    走到车辆段门卫的时候,一声亲切的话语传来:“这不是小邵吗?退伍了?来找你爸爸?”

    邵野循声望去,门卫的侧门口,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是邻居陈震。

    “陈叔啊,我来找我爸爸,好久没看到您了,你还好吗?”邵野很有礼貌的问候道。

    听到话音的陈震,笑着站起身,走到栏杆旁说道:“这当过兵的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中听啊,进去吧。”

    “谢谢陈叔,后面的是我同事,和我一起来的。”邵野指着身后的曲峰说道。

    “恩,进去吧,看你这同事体格多好,你也得多吃点啊。”

    “陈叔说的是,只是我这人吃啥都不胖。”

    “没办法,喝凉水都长肉。”曲峰插嘴道。

    “......”邵野望着曲峰得意的样子,顿时无语。

    ............

    检修车间内,弥漫着浓烈的油漆味,灯火通明下的油漆工于春,在高耸的手脚钢架上作业,秦智在车轮内外来回检测着。邵建业拿着大号板子,弓腰钻到车箱底部,检查车轮附近形似筒状装置。边换部件边对徒弟说道:“这个部位叫轴温报警器,是保障行车安全的关键部件。如果车辆行驶中出现热轴,容易发生翻车严重事故。必须确保每辆车走行部、制动装置、钩缓装置及电器设备的绝对安全。”

    “师傅,我记住了。”秦智虚心地点着头,把师傅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邵建业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儿子,相差无几的青年,满意地点点头。

    、“我们局的车啊,在极寒天气的钢轨上跑,我们检修工的责任,可关系着大安全,别看我们这检修岗位普通,但很重要!老话不是说了吗?干一行爱一行嘛,既来之则安之。”

    邵野听着父亲的话,急不可耐地说道:

    “爸...你说的太好了!讲完了吗?我都饿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邵建业抬头望着儿子稚嫩的脸。

    “就是你给我秦哥讲课的时候,我就来了。这个是我同事,也是我同学。”邵野拉过身边的曲峰,介绍给父亲相识。

    “叔叔,我叫曲峰,您也可以叫我大白。”曲峰自来熟似的说。

    邵建业低头看看手表,咳嗽了一声之后,说道:“好吧,今天的活,先到这里。明天我们师徒,再把剩下的干完。”

    饱受油漆味折磨的秦智,顿时像出笼的小鸟,乐的欢呼起来。

    “师傅,你太好了!不,是小邵弟弟来得太及时了。”

    四个人小心穿过油漆未干的车厢时,邵野的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站住,别动。”

    邵野抬头向上望了望之后,看到一身浅蓝色工作服的年轻工人,正在粉刷车厢顶部。

    “你是?”

    “我是于春啊,和周妍一个班的那个体委啊。”

    “是你啊,好久不见?”

    “你也来铁路上班了?”

    “我退伍就分到车辆段了,邵师傅好......”

    于春和邵野说话的同时,一眼瞧见邵建业,对于上班三年的他来说,邵建业的名字,他是知道的。

    “大春啊,你还有多久完工啊。”邵建业也抬头望向于春说道。

    “我马上就完工了,我等我爸一会儿,他在切削轮对,等他把旋轮弄好了,我们一起去吃饭。邵师傅,您先去吧。”

    “儿子,看看人家大春多懂事,比你强多了。”

    “得,在你眼里,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

    身旁的二人,看着父子俩斗嘴的劲头,捂着嘴笑了。

    走出车辆段检修车间大门的邵野,突然回头望了一眼。

    远处那锈迹斑斑的轮对,变得银光灿灿。巨大的吊车挥臂,将削旋好的轮对吊起搬走,忙碌的车间,人头攒动。

    ............

    邵野和曲峰坐在车辆段食堂内,看着忙碌的父亲,不断地将饭菜端到饭桌之上。那一刻,邵野发现父亲似乎比每天都要开心。

    “老邵,看把你乐的,那个帅小伙子是谁啊?”负责食堂打菜的呼宏基问道。“好像从来没见过啊,哪个单位的”

    邵建业听到同事的问话,脸上挂着欣慰的笑。

    “是我儿子,在电务段实习呢。刚下班,来跟我一起吃晚饭。”

    呼宏基继续调侃道:“老邵,你儿子比你长得帅啊,是亲生的吗?不会是捡来的吧。”

    邵建业脸一绷,笑着说:“老呼,这话让你说的,你没看出来,我儿子特别像我年轻时候的样子吗?那是正经的亲生的。”

    “这个我可真没看出来,我就是觉得,和我嫂子长的像。”呼宏基揉揉眼睛,拿起一个放大镜。“和你一点都不像,邵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都走形了。”

    “你这小老头,没好屁,不和你说了。我先陪我儿子吃饭,一会儿吃完了再聊吧。”

    秦智走到邵建业身旁,端起一盘麻辣豆腐,走向饭桌。

    “师傅,我帮你拿吧。”

    “嘿,瞧见没,这老邵...今天是真...真也真高兴啊......”

    望着邵建业远去的身影,呼宏基回头对食堂里的其他人说道。

    邵建业把饭菜放到儿子面前,关切的说:“趁热吃吧,一会儿凉了。”

    “爸,你也别忙了,一起吃吧!”邵野把一双筷子,递给父亲。

    “是啊,师傅,一起吃吧。”秦智将盛满米饭的大碗,放到师傅面前。

    “邵叔,坐我身边......”曲峰将自己的身子,向旁边一挪,空出了半米宽的凳子。

    “你们三个先吃,我不着急,饭菜还有。”

    邵野抬头看了看父亲的脸庞,因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原因,额头上那深深的皱纹,和他不到六十岁的年龄,很不相称。在邵野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没有真正笑过。这一次,是他第一次见到父亲的笑容。

    “爸,您快点吃吧,您几点下班?”邵野夹起一块豆腐,放在父亲的饭碗里。

    邵建业一脸愁容,没有了刚才的笑意。

    “八点吧,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完工。”

    “那我等你一会儿吧,然后我骑自行车带你回去,或者你带我回去也行。”邵野调皮的说着,而后看看父亲的脸上的表情变化。

    曲峰望着父子二人,突然问道:“那我呢?我怎么回去?”

    邵野的脸上,顿时出现一个疑问。

    “你自己打车回去吧,饭都蹭完了,还想蹭车?”

    “你家住哪里,我开车拉你回去。”秦智突然接话道。

    “秦哥,别......”

    邵野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大白的身子像子弹一样,挪到了秦智的身旁。

    “儿子,你同学是你带来的,我们也要送他回去,一会儿爸给你拿钱,给他打车。”邵建业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爸,你不知道...他...哎...好吧。”

    “听到没,寝室长大人,老爷子可说了,你要送我回去。谢谢老爷子,还是老爷子比较懂礼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