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河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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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夜,银月如钩。



    夜已深,漠北的青河镇,没有一点灯火。



    冷冽的秋风扫过长街,一片枯叶,飞起又落下。



    突然,一条黑影掠过街头,飞身落入庭院。



    角落里的恶犬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



    床上的女人还没叫出声,便被制住。



    黑夜中,女人惊恐的眼睛发着光。



    随着黑影在床上上下起伏,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眶,心脏刺骨般凉。



    ……



    风渐息,细雨淅沥,街上的行人很稀。



    白府,黑影早已不知所踪,女人早早起了床,清洗,梳妆。



    女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昨夜的痕迹,依旧笑着,甚至还跟新来的伙计打了声招呼,让年轻的伙计乐了一整天。



    谁也不知道,女人的心里,此时正在滴血,啜泣。



    女人叫玉玲,是白家的三姨太。



    一整日,女人表面都很平静,可内心早已波澜滔天。



    鹅黄衫绿罗裙,将身体裹得很严实,可女人却感觉自己年轻的身体光溜溜的,冷风直往身体里钻。



    皱起又开展,开展又皱起,女人只能反复搓揉着手里的青帕,来纾解内心的恐惧、羞辱和不安。



    白家老爷白万隆不久前去苏州进新茶了,得半个月才能回来,掐指一算,至少还要十天。



    ……



    中午的时候,雨大了些,天色还很昏暗,风不知何时又急了。



    长街尽头,一个青衣人斗笠蓑衣疾驰而来,乌黑的鞭子不停的抽着胯下的枣马,骏马嘶鸣,沉重的马蹄踏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水花溅得老高。



    青衣人在白府前勒马拍门。



    少顷,一个脑袋探了出来,青衣人径自推门走进去。



    “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爷呢?”白府的下人窃窃私语。



    “暮生见过娘。”青衣人走向堂屋里的玉玲。



    “你父亲呢?”



    “父亲,父亲他……”



    暮生说完这些,便抱着头一声不吭。



    玉玲心里一沉,手中的青帕揪得更紧。



    外面的风更大了,乌云遮满了天,似乎再大的风也吹不散。



    玉玲冲出门,来到街上,暮生见状,默不作声的跟了过去。



    此时,雨渐渐停了,长街上的人却更稀。



    一辆马车慢慢向白府驶来,车夫是白府的车夫,车上不知是不是白万隆。



    马车好像很重,四匹健马拉着都很吃力,马嘴里吐着白沫子。



    白府的上上下下似乎都觉察到了什么,下人们簇拥着自己的主子,一下子都涌到了府门口。



    大门洞开,门上的漆很红,红得像要滴下来。



    马车越来越近,依稀可见马头上的红缨。



    白家大太太在丫环的搀扶下,不停转动手中的佛珠,口里念念有词。



    二姨太面无表情,嘴里叼着烟,似乎天塌下来她都不会眨下眼。



    三姨太玉玲还是紧攥着那条青帕,好像要把它揉碎一样。



    暮生低着脑袋,依旧一声不吭。



    “吁……”车夫老王停住了马车。



    下了马车,这位忠厚的老仆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几位主子跟前,嚎啕大哭。



    离马车最近的是慈眉善目的大太太。



    不过还没等她发话,二姨太就掀起了帘子的一角。



    掀起又放下,二姨太不停的呕吐。



    大太太的眼角也瞟到了帘子后的情形,手上的念珠转得更快,嘴唇发白,不停的颤抖。



    马车内到底是什么,谁也没有说……



    第二天,白府便搭起了灵棚。



    青河镇上的人听到的只有两个字“暴毙”。



    白万隆的遗像前,跪倒了一片素服披麻的男男女女,每个人的脸色都很肃穆,有几个还泪迹未干。



    白家老爷,青河镇的首富,就这样被草草的下葬,入殓白老爷的是白家的下人,没有对外声张。



    一丝诡异的气息笼罩在白府……



    下葬后的第一天夜里,是白家的长子白黎生一家子守灵,火盆里的火一直在烧,大少奶奶巧兰被呛得不住咳嗽,女儿白念瑶依偎在母亲身旁,乌黑发亮的眼睛里映照着跳动的火光。



    仔细看,三十六岁的白黎生神情木讷,两鬓也已有了几根白发。



    ……



    夜已深,其余几房太太早已歇息,大太太的屋里还亮着灯火,时不时的传出阵阵木鱼声。



    无月无星,伸手不见五指,空荡荡的街上,一只布鞋在石板上轻轻一点,飞身跃上了高墙。



    还是那间房,还是那张床,还是那个女人……



    女人还没有睡着,似乎在等着什么。



    黑影起初还捂住了女人的嘴,后来见女人没有反抗的意思,干脆松开了。



    黑影一声不发,女人一声不吭。



    也许是今天流的泪已太多,女人的眼睛里没有泪,脸色还有些潮红。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时间后,黑影抽身出门。



    开门时,外面的风灌了进来,女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何时,女人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



    清晨,薄薄的雾罩在青河镇上,青瓦上缀着碎金。



    白家的人都起来了,长工打着号子汲水、劈柴,丫环生火、造饭、浣衣。



    除了那孤高的灵棚,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用完早膳,白家的子嗣和各房姨太太都被召集在了一起。



    “家不可一日无主,何况我们白家有这么大的一份产业,养活了这么些下人。”这是二太太邬秀凤的声音。



    大太太张月娥仿佛没有听见似的,闭目念佛,神情自若。



    秀凤也不管她,自顾自的说着,其他人听着。



    “大少爷白黎生老成持重,今后负责万隆茶庄的经营。”



    “二少爷白午生负责管理万隆煤矿。”



    “三少爷白暮生,就管管家里的这些小厮和丫环吧。”



    没有一个人说话,很快白家又忙碌了起来,几位少爷忙着熟悉自己管的那一块去了。



    白黎生正和茶庄的伙计看着仓库里的存货。



    白暮生把几个管事的召集过来交待了一番。



    白午生则去了一处逍遥的所在,并没有去煤矿,倒是煤矿的管事老郑被二太太喊了过来。



    二少爷躺在榻上吞云吐雾,两个小丫头捶腿揉肩,当真是神仙也羡慕的所在。



    “好生伺候着,老子有的是钱。”



    “谁不知道二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咯咯!”



    小丫头的身子差不多都钻到了白午生的怀里。



    秋日的阳光还是很毒,白府的雾气早已散去,院子里的葡萄树上挂满了青色的马**和红色的美人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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