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也没有反应过来,我刚刚还在思考明天傍晚之前来不来的及赶回学校呢。”浅堂光也懵了,他把尼龙袋在手上颠过来倒过去,内心充满了疑虑。
“按道理来说你们确实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返回学校成绩才能算数的,不过嘛……”瞳恩略微地顿了顿。
“不过因为我们太强了所以学姐你给我们开了绿灯?这样不好这样不好。”一川臭不要脸地瞎想好事。
“就算是强大好像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吧……你不是在全程旁观么?”瞳恩对一川投以了不屑的目光,“学弟就该拿出学弟的样子来,老老实实地听哥哥姐姐们交流心得,自己在一旁飞快地记笔记才是王道啊,我亲爱的学弟。”
“那个……浅堂同学貌似也是一年级的……”一川弱弱地指出了瞳恩的口误,但是当他不小心对上了瞳恩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之后,整个人,秒怂。
“刚才讲到哪了?”瞳恩皱着眉,一脸呆萌。
“讲到‘不过嘛’。”浅堂光平静地引回了刚才的话题,眼前的这两个人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他甚至有些无言以对了。
“哦对对对,还是你的记性好!”瞳恩冲浅堂光竖起了大拇指,“不过嘛,这次的勇士竞选出了一些特殊状况,就是……除了你们之外,其他的团队都已经被淘汰了,哎呀,真是遗憾啊……”瞳恩一面这么说着一面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一川看着瞳恩灿烂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心里面大概有了那么点儿B数。
“学姐,是不是你把他们都给抓了……”一川提出了自己的猜想,以瞳恩这雷厉风行的性格,这事儿没准还真干的出来。
“算是吧……你想想,这两天我几乎都是在没日没夜地搜山,碰上的新生数量简直数不胜数,我没忍住,一手痒就全抓了……”瞳恩回忆起这几天的生活,满脸都是“这样的日子真好真幸福”的表情,“你们不知道那群新生奔逃的样子有多好玩,我又不是老妖怪,干吗蹿那么快呢,坐下来大家心平气和地聊两句不好吗?”
“为什么我仿佛看到了女军阀上山强搜民脂的画面,这简直是鸡犬不宁啊。”一川喃喃地说道,他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浅堂光,这家伙,盯着几步开外的冷杉树出神,意识似乎早就不知道飞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神游了。
“我靠?厉害厉害……”一川在内心暗暗地吐槽着,但是,本应该一言不发的浅堂光出声打破了他的猜想。
“所以根据条顿勇士选拔的隐藏规定,生存到最后一组的团队自动获得了胜利,对吗?”浅堂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淡语调。
“嗯,如你所言,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你们也集齐到四个手环了,所以,这个名号你们也算是赢的当之无愧吧。”瞳恩一面说着一面将手臂上的作战服向上拉了拉,露出了自己伶仃线条的手腕,金色的金属手环安静地绑在上面,光滑的身躯在迷蒙的月色下流弥着灼目的色彩。
瞳恩取下了手环将它丢给了浅堂光,浅堂光稳稳地接住,这是落在他手上的第四个手环。
“我们是休息一晚明早就回学校吗?”一川问道,“这深更半夜黑咕隆咚的,山路也不怎么好走啊,反正比赛都已经获胜了,诸位人困马乏,我们直接就地躺倒吧?”
“这恐怕就不能如你愿了学弟。”瞳恩轻轻地摇了摇头,“学院在巴登巴登小镇为新生们举行了欢迎大会,所有的新生都已经搭乘学院的班车前往那个地方了,我们差不多是落在这里的最后一批,所以尼约德校长让我们从黑森林内直接前往小镇,不必返校。”
“这次是真的欢迎会了吧?不会再整个什么真人巷战CS又或是城镇摔跤王争霸赛之类的暴力活动了吧?我靠,之前那帮大汉架起我的事情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一川不满地嘟囔着,不过当时的他倒是真的被吓到了,原本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一川头一次感到了后悔,碰到了危险嘴巴里竟然没有任何一个能向之祈祷的对象。
“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紧张的份上,我以兰特威尔家族的名义向你保证,这就是一场普通的欢迎会而已,每年的条顿勇士角逐结束之后,学院都会组织新生前往巴登巴登小镇游览,这是尤克特拉希尔的例行传统,你放心了?”瞳恩无奈地耸了耸肩。
“行吧,学姐我信你……那这个小镇在什么地方呢,名字听起来还蛮别致的。”一川算是挺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儿,他继续发问。
“它位于黑森林西北部的林区边缘上,是德国著名的旅游胜地,所处的地方同时也是奥斯河谷的中央。”浅堂光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们现在出发的话明天凌晨就能到了。”瞳恩补充着,继而,她轻轻地拍了拍巴掌,“该动身了二位,明早到了你们还可以休息一会儿,晚上的晚会别错过就可以。”
……
“我靠。”一川努力地挥动弯刀,试图砍断这些横亘在自己眼前的枝条,但是富有弹性的枝条仅仅是被弯刀压趴下了身子而已,刀锋一撤,它们便再一次直起了腰杆。
一川鼻子都快气歪了。
“刀不是像你这么用的。”浅堂光一面说着一面拿过了一川手中的尼泊尔弯刀,弯刀在他的控制下凌厉而迅速地划动,杂乱的枝条应声落地,“瞄好某一个位置,下刀快一点。”
“谢谢,谢谢……”一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试着按照浅堂光的手法去开路,发现果然比自己的糟乱砍法省力了不少。
一川一行人艰难地行走在冷杉林之间,为了尽快抵达目的地他们抄了近道,但需要承受的代价就是得自己手动在无人走过的地方开辟出一条道路。瞳恩走的比他们快一些,从一川的视角里只能隐约地望见在远处跳动的银色马尾。
“老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讲讲你和学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们打起来的架势我都不敢去看,生怕你们哪一个手一抖就出了什么差错……”一川对于刚刚的打斗还是有些难以释怀的,浅堂光和瞳恩那副凶狠的样子就像是猛兽要把自己的獠牙咬进猎物的血管里面一样。
“具体的经过我不能告诉你,家族把2009年的‘西伯利亚事件’定为了顶级机密。”浅堂光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场事故死了很多人……很多人。”他的表情有些落寞,一川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在这个“苦修者”的脸上看到了除平静外的更多神情。
“很多人吗……”一川轻轻地说道。
“很多,人数几乎超过了历史上所有事故的总和,兰特威尔和浅堂花费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让俄罗斯警方相信了这只是一场巨大的意外事故。”浅堂光的声线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就像是原本绷直的细线上边爬上了一只蚂蚁,“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死去的执行官中也包括瞳恩的母亲。”
一川愣愣地望着浅堂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醒来之后周围除了遍地的疮痍就什么都不剩了,没有一个活着的人,死去的人们互相枕在彼此的尸骸上面,那感觉……就像是你站在地狱的原野上举目四望。”浅堂光用食指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似乎是极其不愿意回忆起那时的场景。
“09年……你那时才十岁吧老兄,你爹妈就这么放任你去执行任务?”一川有些疑惑。
“我父母在我七岁的时候就死了,他们生前在同一个分队执行任务,但是家族现在已经禁止了在同一个行动队内存在着有感情关系的男女了。”浅堂光摇了摇头,“他们的最后一次任务碰上了前所未有的暗裔,它的权能是‘热流’,可以任意地操纵热量的流动方向。”
“不是吧……”一川听到这几乎逆天的权能一下子有些不敢相信,这几乎就是对物理规则的完全控制,暗裔的恐怖程度再次超乎了一川的想象。
“这是任务结束后才命名的,但是在这儿之前却没有人知道它的能力……”浅堂光低声说道,声音里似乎隐藏着狮子,“妈妈被他抽干了全身的热量,它当着老爹的面把妈妈的遗体拆的七零八碎,还把妈妈的头颅吊在了大楼天台的栏杆上……”浅堂光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的额角爆出了些许的青筋。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探这些的……”真混蛋,自己和浅堂光还没有熟悉到这般掏心掏肺的地步吧,这样就听到了别人的私密往事是要怎么样啊?一川感到有些对不住浅堂光。
“没事,这些事情我一般是不会和别人讲的,但是你身上让我感到……有种莫名的亲和感,我就不自觉地说了,你就当是在听我的故事吧。”浅堂光摆摆手示意一川不用介意。
“其实我也知道我是个暖男......”一川下意识不要脸。
“然后老爹就彻底发狂了,他用弯刀捅穿了暗裔的心脏,挖瞎了它的眼睛,并把它‘捆’起来扔进了楼顶的冷却系统里面,那里面盛满了零下220摄氏度的液氮,就算是‘热流’还能够发动也救不了它了,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供它调集热量。”浅堂光缓缓地说道。
“令尊的举动很男人啊。”一川不由得感慨了起来,“可是他不是成功了吗?”
“成功吗……老爹他是在接近零度的体温下做完这一切的……事后行动局的医生解剖他的遗骸调查死因,发现老爹全身上下的血管都破裂了,里面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暗红色冰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如此糟糕的身体状况下完成这项任务的……”浅堂光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的,是老爹跪在天台上的佝偻身形,“但是他撑下来了,用人类的毅力。”
“你老爹很爱你妈妈啊。”
“很爱啊……”
“……你也应该很爱你的父母吧,我听老兄你称呼他们的时候都很亲切。”一川轻轻地说道。
“很爱啊……至少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是这样的……”浅堂光平静地望着夜空,萤沙般的星辰散布在黑色的天穹之上,“现在的话……我大概早就忘了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