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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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约德校长安静地坐在那把巴洛克风格的椅子上,光滑如镜的金丝楠木桌子倒映出如钢刀一般坚毅的银发老人,他那死寂如尘的灰色眸子注视着桌子对面站立着的一名年轻男子,银色的海拉面容在碳墨般漆黑的作战服上面闪耀。



    “浅堂家族竟然会派出联络官大老远地跑来德国,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当面讲清的吗?”尼约德微微皱了皱眉,“难道不能发邮箱么?”



    “很抱歉,尼约德校长,但是情况紧急,浅堂本家希望您能得到最详细的信息。”年轻人打开了手持的文件袋,这份文件袋与众不同,黑色纸袋上的烫金海拉标识在灯光下分外刺目,看到这儿,尼约德校长的神情不由得严肃了几分。



    这预示着最高机密与加急。



    尼约德接过了那份文件,他将袋子倾斜过来,首先落到手中的是一系列照片,那都是极其恐怖的照片,就算穷尽人世间的所有黑暗词汇也不足以描述其一二,房间里横斜着不完整的尸首,他们的身上穿着着象征海拉执行官的黑色作战服,淋漓的鲜血就像是不用花钱的红漆一样泼满了空间的每一寸角落。



    最后一张照片上的尸首死相极其惨烈,他被一丝不挂地固定在了金属拷问椅上,全身的表皮都被完整地剥了下来,露出了底下刀痕交错的暗红色肌肉,未凝固的血液夹带着已凝固的血浆块一起顺着椅子直流而下,甜腥的金属椅就像是用万族尸骸所堆积起来的黑色王座。



    免疫者的身体素质与生命力远超常人,但是这一点给这名执行官带来了世界上所能经历的最大痛苦,在全身的皮肤被揭去后他仍未死亡,所以施虐者又对他执行了凌迟,他的生命最终在手术刀千百次的切割之下走到了尽头。



    “什么情况?”尼约德校长的神情变得疑惑了起来,死去的三个人是海拉的执行官无疑,可是这种死法是怎么回事?往昔的暗裔会饥饿地啃噬尸体直到只剩下支离破碎的残片,然而这副照片里的场景确实截然不同,他们是被虐待致死的而非因为猎食。



    只有人类才会做出致残俘虏以发泄愤怒的行为,这场惨案的制造者更像是疯狂到极点的人类。



    “死去的执行官团队是登记于美国海拉行动分局名下的‘Assassin小队’,他们于当晚奉命调查纽约长岛的国王公园精神病中心,据情报分析,该处地点极有可能隐藏着一名暗裔,行动开始于当晚七点,预定行动时间为2小时,但是在他们进入建筑大约30分钟之后,联络官就完全和他们失去了联络,当晚九点整,海拉行动局派出支援小队前往目标地点,以上照片均为当时的事发现场。”



    “我有的时候,是真的想把你们的脑袋切开来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尼约德校长咬牙切齿,“失联了一个半小时后你们才派出支援?等你们到了兴许尸体都让老鼠给啃完了!”



    “抱歉尼约德校长,但是Assassin小队有着自己的行动习惯,他们在执行任务时基本不与联络官通话,能联系到他们的时刻就只有任务开始前和任务结束后两个时间点,所以一开始行动局也没有在意这件事情。”



    “你们真的是……他们的编号是多少?”尼约德校长还是带着愤怒的腔调。



    “队长乔纳森,编号03;队员杰克和长谷川星野,编号均为04。”年轻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尼约德校长狐疑地看着年轻人,他半天没有说话,似乎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种等级的队伍是无法执行危险性偏大的任务的吧?”尼约德校长捏着自己的眉间,极力克制着怒气,“能不能解释解释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Assassin小队的任务失败率为零,他们接到过几乎所有等级的任务,但是没有一次失过手。”年轻人示意尼约德校长看一下文件袋里面放置的一张A4纸。



    这张A4纸上打印着整齐的黑色表格,右下角卡上了海拉行动局的钢印,这表明这张纸上的所有信息都已经被行动局的档案室确认过了。



    尼约德将目光放到了纸上,所有的完成结果一栏均用红色印章盖上了“Finish”(“完成”)的字样,除了最底下的一栏,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任务。



    “总局应该讨论过了吧,结论呢?”尼约德校长轻轻地将档案纸放到一旁。



    “……浅堂本家想提议召开古林肯比会议。”年轻人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这句话说完,屋内的温度似乎在一瞬间就下降了几分,顶灯的光芒在森寒如剑的空气中颤抖着,难以言喻的冷寂横亘在银发的老人和黑发的年轻人之间。



    “浅堂家族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尼约德校长沉声说道,纵然是他,也必须要谨慎地审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了。



    “这是家族的内部会议所通过的一致决定。”年轻人郑重地回答道。



    古林肯比,是北欧神话当中歇于英灵殿顶部的金冠黑色公鸡,它在沉寂中活过了千百年,但是,当它开始啼叫的时候,就是在提醒着所有人,最后的战斗——“诸神的黄昏”已然到来。



    如若三个家族召开古林肯比会议的话,这就意味着他们将承认当前局势的灾难性,任何极端方法以及最疯狂的执行官都将有很高的可能性会被采纳和启用,哪怕这个措施会使得半个南极大陆沉到海底,但是只要一经通过,家族就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如果社会准则和人道理念是束缚三大家族的枷锁,那古林肯比会议就是解放他们的钥匙。



    历史上只有一种暗裔可以享受到这种待遇——A阶暗裔,换而言之,浅堂家族认为这次的事故是由A阶暗裔造成的。



    “我反对,我相信兰特威尔家族的各位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这个会议不是为了宣泄我们的愤怒而诞生的。”尼约德校长平静地说道。



    他听说过前一届古林肯比会议上发生的事情,为了尽快达成目的,浅堂家族甚至直接提出纵火焚烧掉全部的西伯利亚森林以逼出“埃达”,结果整个会场乱成了一团,兰特威尔家族和浅堂家族的各位就差揪着对方的领子互扇耳光了,长谷川家族的参会人员看着他们吵来吵去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



    那大概是历史上最混乱的一次会议了。如果说兰特威尔家族是“保守党”,那浅堂家族就一定是“激进党”,整个浅堂家族上上下下基本上全是疯子般的存在。



    “我明白了,我会向家族转告您的意思。”年轻人回答道,他冲着尼约德校长鞠了一躬,转身欲走。



    尼约德校长示意年轻人留步,年轻的联络官重新站定,他不知道尼约德校长想传达些什么。



    “虽然这些话我说过无数遍了,但是你还是帮我带给浅堂的那帮老鬼吧。”尼约德校长挠了挠眉间,神情颇有一些无奈,“我们的任务不是毁掉这个世界,而是尽全力地维持现状,我反对一切没有根据的行为。”



    “……我会全部转达。”年轻人再次低头致意,转身离开了房间。



    “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儿的?”尼约德校长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机,他的手机一直开在了免提的状态,所以他们的交谈被电话另一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还是保有原来的态度,我不想轻易下定论,更不想轻易地召开古林肯比会议,浅堂家族以为这是什么?过家家?这种会议能随便开吗?”电话里面传来了不屑的男声。



    “但是这次的事件是有些蹊跷的,也许我们该相信他们一次?”尼约德校长提出了疑问。



    “尼约德!我也恨不得摇摇你的脑袋!浅堂家族的习性你还不了解吗?你给了他们匕首他们会向你要格洛克,你给了他们格洛克他们会向你要长弓阿帕奇,没准你给了他们阿帕奇他们就要朝你要微缩核弹头了!”那个声音听起来有些恼怒。



    “在他们拿出更多的证据之前拒绝一切提议!”电话里是斩钉截铁的决定。



    “行行行,我也不觉得有召开古林肯比会议的必要,可能只是一个强力的B阶暗裔搞的鬼呢,不过我会随时关注这件事情的,另外……这次的迎新大会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有意思的一次了。”



    “你说‘条顿’?”



    “嗯,我很想看一看现在的学生们都成长到什么地步了,毕竟我们的行动局规模在近几年有缩小的趋势啊……人手出现了一点问题。”尼约德注视着天花板,语气忧虑,“现在不是当年天才辈出的时代了。”



    “哼,这不过是小屁孩之间的玩闹罢了,历史上的学生们可是直接拿着钢炼武器去和暗裔硬碰硬的,我们的管理正在逐年变得松懈,这是你这个校长的责任吧?”



    “松懈也有松懈的好处啊,毕竟……我们也是人类啊,他们,也只不过是孩子而已。”尼约德校长站起身来,他面对窗户,看着远处遍布山脉的冷杉林,语气有些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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