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面是一条二十米左右的狭长通道，通道的两侧是同样长度并且高度惊人的嵌入式水曲柳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长溜的厚版精装古籍，在其中的一个空旷的书架上甚至陈列着冰岛史诗《埃达》的手抄本，“老埃达”和”新埃达”分别被密封在透明真空袋里面。书架的前面是黄铜制滑动扶梯，梯子的身体和扶手上雕刻着游龙般的精美纹路。
通道的尽头是巨大的落地型花窗，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温柔地落在窗前的金丝楠木办公桌上，空气里的微小颗粒在光线下缓缓飘浮。
银发的老人倚靠在巴洛克风格的椅子上，身上穿着板正的黑色西装，戴着流行于19世纪的金框夹鼻眼镜，他拿着手机，正在和里面的人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我总觉得像是进了微缩版的国家档案馆。”一川把行李放在了门口，一边仰头观望着一边感慨。
“这里放置的书籍大多都是和神话时代的故事和战争有关的，很大的一部分内容都是我们的家族从远古时期记载并流传下来的，校长不放心把它们放到‘金伦加鸿沟’，就亲自看管了。说白了，就是想充实一下自己的藏品而已。”瞳恩一边向着书桌走去一边给一川介绍。
“两个问题……校长也是你们家族的人么，还有‘金加仑鸿沟’到底是什么。”一川伸出手比出了一个“二”。
“不，校长的选定是以能力为衡量标准，尼约德校长在这方面是够格的。至于‘金加仑鸿沟’，那是北欧神话里自创世之初就存在的分界线，家族以它来命名保管那些绝密事物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到里面，里面的空气，湿度和温度均交由中央电脑来处理，物品的进出也全靠自动机械的帮助。”
“哦哦，我懂了。”一川绕过黄铜扶梯接着向前走，这个梯子还是蛮大的，有一半的通道都被它占领了。
随着越来越接近那张办公桌，银发老人的争论内容也大概可以听的一清二楚了。
“什么？俄罗斯那帮执行官又把森林弄起火了？他们到底是执行官还是纵火分子？？就这么喜欢玩火吗？？给浅堂的联络官传达，让他们在拘留所蹲一段时间再说！”
“告诉浅堂的老鬼们，学校已经为了英国的那帮疯子掏了三次保释费用了！这次老子不奉陪了！让老家伙们自己转钱！不然他们可爱的部下就准备在监狱里过下半辈子吧！”
“不行！价格没得商量！叮嘱法国的行动局大不了那批器材我们不要了！”
“妈的，我说怎么回事呢，米德加尔特这个白痴，一会让他来我办公室！我要‘好好’和他聊聊年薪的问题！”
……
聊天内容基本全和钱有关……全是一些很现实的话题，一川都有些怀疑兰特威尔家族的资金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了……
“我怎么觉得学校毕业的前辈们都是犯罪潜在户呢……”一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好像自己走到了黑帮窝点的中心，年迈的老大打着电话联络各方，试图“营救”着自己的部下。
“和暗裔战斗起来后谁会顾得上那么多呢，在情急之下做出些过激行为还是可以理解的嘛，我自己也在中国被交警拘留过五天。”瞳恩不以为然。
“合着学姐你还是有前科的啊？”一川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那次的暗裔属于移动速度很快的类型，我靠自己的双脚追不上他，就随便弄了一辆哈雷摩托去撵他呗，就是在城区里的速度快了点，好像是80迈左右……”瞳恩若有所思。
80迈……嗯，大概是120公里每小时……
“学姐你真棒，夸狠了怕你骄傲。”一川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了。
终于，老人扣掉了手中的电话。
他一抬头，看见了站在眼前的一川和瞳恩。
“请坐请坐。”老人急忙起身，招呼着一川他们坐下，一脸和蔼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刚和别人争论的怒气，“穿的这么严肃是一会还有会议，你们别紧张，放松就好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就是一川同学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尤克特拉希尔的校长尼约德。”尼约德校长边说边朝着一川伸出了右手。
“您好，尼约德校长，您的中文也不错……”一川发现这是自己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我们学校的要求比较多嘛，英语、中文、日语都是必修课的，毕竟现在你还不能确定毕业后的去向对不对？”尼约德校长微笑着回答。
“我怕我修不过来……”一川有些犹豫了，在这个学校挂科了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放宽心，你可以根据你的专业去主修那些偏重的科目，至于其他那些课程努力混到及格就好了咯，老师们大多更看重态度，哦……对了，我放哪儿了……啊，在这儿，看看，这是你们血液学专业的课程安排。”尼约德一阵翻箱倒柜后找出了一张A4纸。
“您这样鼓励学生的校长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一川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那张课表。
等到他的目光放到了纸张上面之后，那些淡定以及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这这这这是给人上的？这恨不得比我的高中还忙！”看着那打印的密密麻麻的课表一川崩溃了。
诸如血液学、临床解剖学、生物化学、机体工程学之类的科目是专业课，这个一川也就忍了，但是剩下的格斗训练、特种作战法则、世界范围内的刀术理论及应用这些东西是……
尼约德似乎看出了一川的疑惑，他用手指敲着桌子补充道：“血液学这个专业算是学校里很重要的一门学科了，课程多点也实属无奈，虽然也有不少课程是米德加尔特那家伙自作主张加上去的……其他诸如格斗训练的那些科目是每个专业都必修的，毕竟我们要的是头脑灵活的战士，而不是头脑灵活的‘残废’，这你能够明白吧？”
“我想申请和米德加尔特教授单独谈谈，我觉得我们在人生哲理这件事情上没有达成共识，这极有可能影响到日后的教学。”一川义愤填膺。
“其实我也很想就人生哲理这个问题和他谈谈。”尼约德校长耸了耸肩，“但不巧，一川同学你要排在我的后面。”
“接下来就是住宿这一项问题了，一川同学的宿舍是……”尼约德拿起手边的一摞文件又开始翻动了起来，良久，他似乎是找到了答案，“1区2号楼103，宿舍是双人间制，独卫，上下铺，到了之后可以和舍友交流一下，协调一下床铺以及个人空间的分配，那份入学须知回到宿舍一定要看，别到时候发生点什么你都没反应过来。”
“看看看，我还有遗书没写呢……”一川似乎是想起了文件袋里的“好东西”，他用蚊子般的声音哼哼道。
“那行，你的入学教育就算是全部结束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尤克特拉希尔的一员了！再次对你表示欢迎！再麻烦瞳恩一下，你去把一川送到1区宿舍吧。”尼约德对着一旁的瞳恩说道，“另外，一川同学，祝你好运。”
“谢谢校长，我也感觉我的运气要逆转了。”一川没有听出来尼约德的话语里面隐藏的意思，他转身和瞳恩一起向门外走去。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迟顿了么。”尼约德摇了摇头，他缓缓地抓起桌子上的手机，滑动屏幕摁下了几个号码后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结果呢？”尼约德冷漠地询问电话里的人物，刚才的和蔼和热情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尽数褪去，窗外投入的温软阳光被房间内的阴寒氛围瞬间逼退，坐于房间尽头的老人身上似乎腾起了一股凶猛的戾气。
“出来了，他与我们不同。”电话里是低沉的男声，在尼约德校长的面前这道声音恭恭敬敬。
“这样吗……”尼约德校长的目光在书架上扫来扫去，“继续观察吧，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毕竟我们也不是杀人狂。”
“是。”
尼约德校长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甩到了办公桌上，沉默地盯着房间尽头的紫檀木房门。
“平衡终于要被击破了吗……”末了，他轻轻地说道，就好像屋子里还存在着一名倾听者一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