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所谓御宅族,广义上指的是热衷于亚文化并对之有广泛研究的人;狭义上当然指的就是沉溺或精于动漫、电子游戏的人,不过缺乏运动这一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倒是适用于大部分的宅宅……
一川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御宅,虽然他的游戏确实玩得不赖,但这多归功于天赋,而不是因为投入了大量时间。当年一川的LOL账号刚满三十级可以打排位的时候,十把定位赛赢了九把,至于第十把是因为一川第九局的队友排在了对面,他一看到一川的ID“在下塞巴斯有何贵干”直接就慌了神,赶忙通知队友,对面的这个ID十有八九是个代练,大家干死他!
然后,一川就体会到了5级前被四个人越塔搞死了四次的是一种怎样的折磨……他还怪不解地抓了抓脑袋,这尼玛……自己也没在公屏上打字嘲讽啊,难道是ID太贱了?要不换成“一拳龙人”?
因此一川之所以会被误以为有“宅”的属性,仅仅是因为太懒了,而且喜欢发呆,懒到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发着呆时间就过去了,哪有什么功夫锻炼……
“回来了?”银发的女孩侧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切换着电视频道。
“回来了……”
嗯?这对话怎么越听越像是老夫老妻之间的交谈,是不是下一秒钟就该说出“厨房里面还有些剩饭你要是没吃的话就去热热吧”之类的话了?
“厨房里还有吃剩的饭,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热热吃吧。”
“……”一川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神仙,想什么来什么。
不过经过这么三天的相处,一川倒是差不多明白了瞳恩的性格。
对于不熟悉的人,她永远都不会和你很热络,就像是挤在一起过冬的刺猬,不能挨太近,她的话会毫不留情地重伤你;也不会隔太远,与人相处的礼节她做的比常人都到位,带给一川的感觉就像是从欧洲的显耀家族里面出来的公主。
不过当你和她混熟了以后就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和熟悉的人相处的话,瞳恩基本上就会卸下所有的防范,把她的真面目原模原样地暴露在你的面前。与一川第一印象的“杀神”,“冷漠”之类的词语毫不沾边,相反,她就像是和你从小玩到大的漂亮女孩,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恨不得你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她的内心所想,偶尔的,她还会刺挠你一下,看着你无可奈何的样子捧腹大笑,这样的瞳恩,完全看不出与普通人有什么差别。
“我说你啊……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刚认识的时候带给我的那种高大上的感觉去哪儿了?”一川无奈地收拾着另一个沙发,好给自己腾出一个落脚的地方。
他刚准备坐下,不经意间又看到了瞳恩的上衣卷作一团,伶仃线条的小腹光滑平坦,要是放在不久前他可能还会脸红心跳一下,但现在的一川就像是经历了万千世俗而看破红尘的老僧,心电图稳得不要不要的。
他算是明白了,原来有些女生在家里也是另一个样子啊……
没办法,一川只得再次起身去把窗帘拉上。
“嗯嗯?你说什么?”瞳恩被电视上的喜剧节目逗得前仰后合,“刚才没听见。”
“我说……你的内衣露出来了。”一川决定开个恶劣的玩笑。
“哦。”
“我靠?这就是你的反应么?不该更加愤怒一些更加羞涩一些么?”一川吃惊到下巴快掉下来了。
“要是真露出来了你还有那个心思来提醒我吗。”瞳恩边说边拆开了一包薯片,“以你的性格不应该看到忘却自我么?”
我勒个去,我是最近做出了什么触碰您底线的事情了吗?你是从哪YY出那种猥琐下流饥渴的性格的?
“不是,大姐啊……”
“啪!”瞳恩顺势就将手边的一个靠垫砸到了一川的脸上,“叫什么呢你?我前几天怎么给你说的?重叫!”
“……学姐我错了请原谅我这无知小人……”
“嗯,很好,赐你无罪,接着讲吧。”瞳恩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一片薯片放到了嘴巴里。
一川的思路都被打断了,他的嘴微微张了张,但是最终也没有蹦跶出一个字来。
“自己的后事都料理完了?”瞳恩看一川半天没有反应,问了他一句。
“我的好学姐……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这个词啊,这个词在中文里基本都是形容的‘荆轲刺秦王’的那种人啊……”一川挤着脸,像是一个晒蔫儿的苦瓜。
“哦原来如此,那……荆轲是谁?”瞳恩一脸疑惑,就如同一个乡下老农听到了类似于“康斯坦丁格奥尔基耶维奇帕乌斯托夫斯基”之类的名字。
“……你不是中德混血吗??你玩我呢?”一川快要崩溃了。
“我又不是在中国长大的,只是假期里经常来中国旅游而已。”
一川觉得一口老血哽在了气管里面,想咳也咳不出来。
瞳恩看着一川气哼哼的样子,忍不住爬了过去,她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一川左的脸,乐呵呵地说:“学弟,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台湾的诸罗树蛙。”
一川别过脸去不再看她,瞳恩潇洒地坐在了一川的旁边,垂于耳边的银色发丝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呐,学姐。”
“嗯?”
“你们到底在这个世界上是什么样的存在啊。”一川安静地问道,他的目光没有聚焦,不知道在盯着什么地方。
“什么嘛,突然问出这么高深的问题,你还是我这几天认识的那个逗比学弟吗。”瞳恩双手撑在沙发上,两条纤细的长腿轻轻地摇晃着。
“讲实话……我还是不能认清现实,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总感觉自己像是在做着一场梦,梦里面冒出了恐怖的怪物,得知了朋友的死讯,还有个从天而降的漂亮学姐告诉我我也是和她一样特别的存在,梦里真好,梦里啥都有……”他的最后几句话带着浓浓的自嘲味道。
“我不骗你,如果你跟着我们走下去的话以后一定会再次和那种怪物碰面,而且根除它们将成为你的本职工作。”瞳恩逐渐收敛起了搞怪的态度,语气也慢慢严肃了起来,“我在救你时杀掉的那只,是我今年干掉的第六只暗裔。”
“这场战争会结束吗?”一川垂着脑袋,一字一顿。
“我不清楚……可是最早的战斗已经可以追溯到公元前5000年上埃及的塔萨文化了,战斗的经过以白色的几何纹饰在黑色的陶瓷品上表现了出来,只不过直到现在也没人能解读出它想表达的意思。那几块瓷片现在还被学校放在‘金加仑鸿沟’的底下呢,不过老实说,我觉得那很有可能是教授们小题大做了,也许塔萨人里面出现了一个印象派。”
“学姐你不害怕吗?不怕你笑话……其实我现在慌得要命。”一川终于抬起了头,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刚刚一直低着脑袋只是怕自己的怂样被瞳恩看见罢了。
没有想象中的嘲讽,也没有想象中的不屑。
瞳恩安静地看着一川,看到了他眼中对于未来的恐惧以及迷茫。突然,她温柔地把一川的脑袋楼到了自己的胸前,就像是搂住了自己的亲人。
一川只感觉到了脑门上传来了别样的柔软,鼻腔里面飘浮着的香气像是青涩的柠檬。
“你你你你干什么!”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把一川搞得手足无措,他的双手僵在半空中,找不到合适的降落点。
“我小时候如果发生了什么让自己害怕的事情,我妈妈就经常这么抱着我,她说这样能够有效地缓解紧张。”瞳恩放开一川,右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头顶,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我没说错吧,你的气息都比刚才均匀了很多欸学弟!”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挡在你前面的,有整个海拉的执行官,还有我们的家族,学院的教授们,大不了……还有我挡在你的面前嘛!你帮我盯着后边就好啦!”瞳恩大力地拍了拍一川的肩膀,就像是在把自己的后背托付给小弟的黑道大哥。
“嗯。”一川一边轻轻地答应着,一边侧过头去,不想让瞳恩瞧见自己眼睛里面的感动。他望着墙壁上的日历,感觉自己的心绪似乎是真的安定了下来。
2017年7月26日,这是他的第一段人生的终结之夜,自此以后,男孩的道路将不再平凡。
熟知真相的人与那些未知的战争才要真正打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