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碗粗陋,正是汉时底层百姓最常用的日用陶器,内里盛着清冽的一碗寿张水。宋时江扶住了老丈,微笑着正欲从老丈手中捧过陶碗。
身侧半步不离的一位白袍银甲俊朗小将突地轻轻一拉宋时江,轻声提醒道:“主公,小心!”说话者正是近卫营正将花荣,他唯恐宋时江吃进些不干净甚至是有毒饮食。
宋时江却是瞪了花荣一眼,固执接过老丈的清水,高举陶碗,四方逡巡而望,朗声说道:“乡老百姓们,你等箪食壶浆来迎某宋江,某很感动,但是,在此乱世,你等并不富足,一切事物饮食都拿回去罢,给家中多添一口,你等的心意某领了。这位老丈的茶水某要了,茶水甘甜,那是你等的心,某一定要领。……老丈,别见怪某那护卫,那是他的职责。”
“不敢,不敢……”白发老丈已是涕泪难言。
宋时江端起粗陶碗一饮而尽,将碗还与老丈,低头说道:“老丈,回去吧,这几日劳累惊吓了,回去罢。”他抬首叫道:“乡老百姓们,回去罢,回去忙你们的生活,回去罢,宋江感谢你们来接某。这几日安排妥当,抚恤自会送到。”
百姓哭笑,继续再拜。
宋时江挥挥手,温和叫道:“回去罢,回去罢,容宋某与麾下见面,说说话。……”帐下众文武听得宋时江如此说话,也纷纷叫唤起来:“父老百姓们,回去罢,主公回来了,一切自有安排。容我们说说话!……”
百姓们方才依依离开,进城。
宋时江微笑着目视百姓回城,进入城中。方而回转身子,大声下令:“各军各营于城外安营扎寨,无故不得出营,严行军纪。”又说道:“各营正副将以上,随某入县衙议事。”
……
寿张县衙,以宋时江为首,众人埔一坐定,众留守文武互望了一样,齐齐出列,或拱手或作揖,齐声说道:“恭贺主公凯旋归来,恭贺主公左迁东平国相。”
宋时江却是立起身子,连连摆手,笑道:“何来恭贺之有,东平国尚未接收。倒是你等,文武同心,兄弟协力,为某守下基业,某要感激你等呀。……”
朱仝满脸凄然,忧伤低沉说道:“雷横殁了……”
众留守文武不由沉默难语。
宋时江也是两眼微红,凄凉说道:“朱仝哥哥,想当初,你我与雷横兄弟最早相识,众兄弟聚义,只盼能上效朝廷,下安黎民,纵横天下,共创大业,同享富贵。如今创业初始,雷横兄弟却离我等而去,真真痛杀我也。”说罢,已是泪不能止。
众梁山兄弟尽皆垂泪,整个县衙沉浸于哀戚之中。吴用叹一口气,劝道:“主公忠义,兄弟情深。将军但有马上死,雷横兄弟为护寿张,奋勇杀敌,也算死得其所,此为兄弟寿数。主公休要十分悲凄,而伤贵体。而今我梁山大业始兴,正是倚仗主公之时。且请振奋精神……”其余荀攸卢俊义赵云等人也上言相劝。
好一会,宋时江方才停了啜泣,抬首说道:“当初你我秉忠义之心一百零八兄弟聚义,逐黄巾,驱奸佞,夺汜水,战虎牢,洛阳救火,长安追亡,一路走来,披荆斩棘,掰指算来,也连连折损了我数位兄弟。王英兄弟、施恩兄弟、白胜兄弟、段景住兄弟,还有王定六兄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又折了我正将雷横兄弟。怎不叫某心中戚戚啊……”宋时江掰着指头一一数来,越数声音越是低沉,难以再续。
停了一会,宋时江继续说道:“某决定,就在寿张,我等在这大汉的发端之所,立得两大石碑。一碑为祭奠我战损的弟兄,将雷横兄弟等人姓名刻铸上头,享祭香火,青史留名,以慰英灵!恩……就名曰忠义英雄碑。再设一碑,就名为义勇烈士碑,刻撰累累战事中为我等梁山大业牺牲的诸多将士,虽死犹生,永记他们的功勋,永垂不朽……”
众将一片哗然,继而齐齐拱手拜倒,叫道:“主公!如此两碑,我等弟兄虽死无怨矣。雷横兄弟等人九泉下有知,亦感主公恩德。”
宋时江苦笑说道:“诸位,此碑乃祭奠战死的英烈耳,诸君还得与我共创大业,同享富贵,何记挂此碑之有?公孙道长日前在范县,戴宗,你去通知他,请他速速过来,主持立碑祭享一事。”
戴宗出列,抱拳行礼说道:“遵命。”然后转身急急出发了。
宋时江望着下方的众留守文武,目光先凝于圣手书生萧让身上,说道:“萧让兄弟,寿张交付你手两月有余,如此数月,寿张秩序井然,繁华荣茂,日益昌盛。又加召集民众,组织丁勇,护卫寿张,抵御寇侵,你居功至伟啊。”
萧让急忙作揖道:“主公,萧让既为寿张权主簿,如此尽是份内事耳,不足道也。倒是凌振、雷横、还有杨志、朱仝、李应等等众家兄弟厮杀疆场,奋不顾身,更值表彰耳。”
宋时江笑笑,说道:“萧兄弟,居功而谦让,莫不是要某再夸你不成。其余兄弟,某自有数,某亦有封赏。如今,某忝为东平国相,国中五县,需置五县牧民官。萧兄弟,寿张县,某就托付与你了。寿张乃我护卫军根基,寿张兴则护卫军兴。”
萧让下拜,痛泣说道:“哥哥,某萧让苦读诗书二十余载,自以为胸有锦绣,却沦为书信买画为生,以为一生沉沦矣。主公,哥哥重看于某萧让,托此大任于某,让必不负主公重托,万死以报主公。”
宋时江从吴用手中拿过寿张印玺,捧起交到萧让手中,笑道:“萧县令,别说万死万死的,你我兄弟还有大好的事业需要打拼啊。”宋时江不想气氛太沉重了,开着简单的玩笑。
萧让双手捧过信印,郑重说道:“是。”
众弟兄纷纷为萧让贺,俱是羡慕不已。
李逵不服气,大叫:“萧让兄弟,俺们一群人刀山血海钻来钻去的,哪个都没一个官身呐,你是第一个。哥哥,俺们这些尽都是些乡兵义勇,没个官衔的,你啥时候给俺们封个官做做呐。”
确实,寿张护卫军只是个乡兵义勇组织,不是朝廷官衔爵位,这些弟兄文武是得给他们一个安排了。宋时江大笑,与吴用、荀攸三人对望了一眼,吴用点点头,从宋时江身后上前一步,朝众兄弟做得一揖,然后轻摇羽扇,朗声说道:“铁牛,众家弟兄,不论文臣,不论武将,听我说。”
吴用微笑,继续说道:“主公是我等的哥哥,主公发达,我等自然水涨船高,众家弟兄的封赏主公与我等几位军师俱记在心里挂在心上。今日,主公本欲大封诸位。但是……”
吴用高声说道:“但是主公为东平国相,却东平未定,东平郡治无盐尚在黄巾余孽掌中,东平其余众县我军未曾接收。我等有何面目讨得封赏?我吴用今日就是如此回答主公的,拒绝先行封赏乃我吴用与荀军师所为。”
荀攸也是上前一步,说道:“我东平国相麾下,当为主公平定东平,方言封赏耳。”
卢俊义于上首站起,朝下朗声说道:“两位军师言之有理。哥哥怎会忘了我等同心戮力的弟兄。众弟兄,扫荡东平,捍我疆土,方言封赏。”
“扫荡东平,捍我疆土!”
“扫荡东平,捍我疆土!”
县衙内诸位弟兄哪里不知晓这个道理,大家于是尽皆群情激昂,纷纷吼叫起来,有性急者已是上前请命求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