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信手从书案旁的木匣里拈起一份奏章,复又开始阅览起来。
罗仁俊道:“臣听无铭说,起初他将五个孩儿交与祁黛双之后,其中的大郎和二郎闹腾得特别厉害,好在‘焉支虎’是个有手段的女子,亦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仅一天工夫,就让这两个孩子从此都表现得非常安静老实,只是……臣和无铭遵从贵主的指示,分地安置他们的时候,那大郎听说自己要去一个距离长安更遥远的地方,又伤心大哭了一场……”
罗仁俊讲到这儿,下意识地朝李曜的脸上一瞟,见她神色间隐隐有着一丝负疚和紧张,稍作停顿了一下,才道:“不过,臣等一路好生哄着护着,最后倒也未出甚么岔子,安置妥当以后,臣就收到了贵主的急信,于是忙着去保护谢英礼了,至于孩子们的身体,贵主亦无需太担心,想必是血脉传承自他们父亲之故,这小小年纪的,各个经历了诸般折腾,都还好吃好睡,健康得很。”
李曜闻言,面色不禁微微一缓。
罗仁俊言及的所谓“大郎、二郎”等五个孩儿,正是那齐王李元吉的子嗣。
当初罗仁俊、兰韶英、张无铭等人按照李曜的预先计划,将他们从皇城中掳出李建成四子和李元吉五子分别交给了另外两个行动小组。
其中一组出长安城东的春明门,由苏定方、崔元逊二人负责带队,分头将李建成四子安置于河东、河北两地。
另一组则出长安城西的金光门,由张无铭、何潘礼二人领衔,并以何家老三的人贩子身份为掩护,将乔装成幼奴的李元吉五子藏进了祁黛双的都督府,然后在去年那场唐朝与突厥的大战分出胜负之后,再依照年龄、体质和性格,将李元吉的长子梁郡王李承业、次子渔阳王李承鸾、第三子普安王李承奖分别交给沙州长史李通、明华观法师钟馗、吕道济三人抚养,而余下的老四江夏王李承裕和老五义阳王李成度因为年龄过小,很难承受住更为艰苦的长途跋涉,于是被祁黛双和梁元度夫妇以养父母的名义收留了下来。
事实上,自那以后,李曜已经通过鸽信粗略地了解到元吉五子的一些情况,但毕竟路途太过遥远,而且鸽信所能传递的内容极其有限,所以直至听到罗仁这一番汇报,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压在李曜心里的石头仍旧没有完全落地,随后她又问起了保护谢英礼之事,罗仁俊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不瞒贵主,臣等虽成功保住了谢英礼,却未能捉住一个武功王的爪牙,每每思及此,臣就觉相当恼人……”
原来今年元日当天,前春明门城门郎卞绍元寻妻未果,先行返回易州老家,不料他一回到乡里,即遭蒙面歹人围堵,所幸李曜早已提前吩咐崔元逊做好了防范措施,有道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语”,而易州又恰好曾是前汉东军的地盘,那些异地而来的蒙面客还没有来得及劫住卞绍元,就被崔元逊率领的窦王旧部以及受到惊动的乡民给撵跑了,李曜得到消息后,连连飞鸽传书,让罗仁俊去提醒谢英礼多加注意附近的可疑之人,同时命令掌管苔草湖部落的刘安远、杜德满、敖乐根三人协助罗仁俊,对峡口山的唐军守将谢英礼进行暗中保护。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些来历不明的黑衣客试图以夜间纵火制造混乱的方式,趁机潜入峡口山戍堡劫持谢英礼,可当他们刚开始在戍堡外布置燃烧物,突然火把齐明,直把天空照得宛如白昼,罗仁俊、苔草湖部众及谢英礼麾下的戍堡将士一起杀出,可谁知这些在李曜面前很难挺过一个回合的家伙,对于罗仁俊、刘安远等人来说,却俱都是装备精良、武艺惊人的恐怖高手,此前李曜要求罗仁俊、谢英礼等人尽量抓活口,结果撒下天罗地网,付出了上百人伤亡的代价,最后的收获仅是寥寥数具黑衣尸首。
再后来,谢英礼向甘州、肃州、焉支州、呼延州、凉州发出公文,要求五州共同搜捕黑衣客,但河西地广人稀,又毗邻碛北,想要缉拿一群连面孔都不曾暴露的嫌犯,简直有如大海捞针,罗仁俊枯等一旬,见海捕毫无成果,这才回京向李曜汇报情况。
罗仁俊几乎是磨着后槽牙把这段令他感到异常挫败的经历讲述了一遍,最后还伏下腰身,以额触地,羞愠地道:“仁俊无能,实在有负贵主所托,愿……”
李曜虽然对结果颇感遗憾,却出言打断道:“实不相瞒,我去年东巡洛阳的时候,与黑衣客也交过手,知道这些人的厉害之处,想要捉住他们一个活口,绝非一件易事,不管怎么说,至少那谢英礼暂时是平安无事了,所以还请十五郎莫要过于自责,快起身吧!”
待罗仁俊挺直身子坐好,李曜又接着说道:“卞绍元和谢英礼先后被人找上门来,说明李世民党羽发现出来的端倪,只怕比我们预料的更多,当务之急,是我们该如何误导他们的判断。”
罗仁俊听到李曜说出的后一句话,眉头不由深深地锁了起来,沉吟了一阵,忽然捶掌道:“贵主,臣想到一计!”
李曜放好刚刚处理完的一份奏章,好奇地问道:“计将安出?”
“臣的办法是……”
罗仁俊刚开口回答,忽然听到书房外有动静传来,急忙闭嘴不言,李曜知道这是兰韶英和刘季瑶等人的脚步声,扬声唤道:“你们把卷宗都抬进来吧。”
很快,兰韶英和刘季瑶领着几名女侍卫将数只竹箱抬入书房,罗仁俊见李曜只留下兰韶英,屏退了刘季瑶等其他女侍卫,这才继续说道:“臣的办法,就是移花接木,编造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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