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从宫中返回明园的李曜宣读完圣旨的时候,双膝跪在白玉楼门外的光杆将军杨屯,面上早已涕泪横流。
杨屯完全没想到自己昨夜才赌咒发誓,结果宿醉醒来后,皇帝不但给了他向突厥人报仇的机会,还擢升了他的品秩和军职,不由在青石地面上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激动道:“臣,谢主隆恩!”
李曜将圣旨双手递交到杨屯手中,郑重地道:“陛下特意让贫道转告,希望杨大将军能够尽快重整旗鼓,争取早日报仇雪恨,以慰善和镇阵亡将士在天之灵。”
杨屯收好圣旨,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重重地颔首道:“多谢法师传达圣意,杨某定会谨遵今上教诲。”说罢便雷厉风行地告辞而去。
李曜望着杨屯离去背影,幽幽一叹,随即对侍立在侧的马周问道:“昨日的重阳夜宴,收获如何?”
马周从怀中拿出一卷纸,递向李曜,说道:“礼金总值约莫四千八百缗,详细清单在此,还请园主过目。”
“不愧是节日,收入当真不错。”
李曜一面笑叹了两句,一面接过清单,展开一览,视线很快便落在了“范阳王兴、朱八”那一列,只见卷纸上赫然写着“共赠黄金两百两”,可谓是一举创下了白玉楼收入单笔礼金的最高纪录。
李曜看完后,便收好清单,奇道:“此二人甚么来头,怎么其中一位竟还只报姓不报名?”
马周闻言,便将王兴和朱八的形象以及言行举止,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番。
李曜听到马周讲到那朱八两只手的手背都有疤痕,柳眉微微一蹙,问道:“伤疤是何等模样?”
马周抬起一手,用另一手食指在手背上比划,一面说道:“很直很深,且多有交叉。”
李曜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此人乃是行伍出身无疑,送了我们这多黄金,又不敢透露名字,有点意思。”
“对了,还有这个……”
马周又递给李曜一张纸条,说道:“那王兴临走前留下了地址,他们很想和园主约个时间见上一面,说有重要的事,必须与园主面谈。”
李曜打开纸条,只瞟了一眼,便还给了马周,淡淡地道:“面谈可以,但只能在明园内谈。”
马周点头道:“我这就派人给他们带话过去。”
李曜笑道:“宾王莫急,他们送了这么大一笔礼金,还是按照我的意思,邀请他们过来好了。”
马周又点了点头:“明白。”
在这个时代,主动邀请别人作客与别人登门拜访相比,更加注重礼节,很少有当日邀请当日见面的,于是两人走进白玉楼内,找来文房四宝,并查起了日历,李曜挑了一个较近的吉日,由马周起草,写了两份请柬,然后交给一个在长安土生土长的汉人奴仆,命他按照纸条上的地址给王兴、朱八二人带过去。
跑腿奴仆前脚刚走,不等李曜和马周二人歇口气,又有一个婢女走进来,向李曜通报道:“园主,外面来了一辆牛车,有一男两女,其中一个小娘子自报姓名,叫做陈桃儿,说他们是给园主送米粮和菜种来了。”
前不久刚秋收的时候,李曜就派人给终南县陈桃儿家和管理赐田的田业管事各送去了一封信,要求他们两家除了缴纳粮租外,还按照她列出的清单,搜集本地的菜种。
如今看来,在田租方面占了李曜大便宜的陈桃儿一家,果然积极得多,不过几天功夫,就风风火火地跑到长安来了。
李曜倒也不耽搁,忙对马周吩咐道:“你安排人手将车上事物搬进来。”接着又对那婢女说道:“你先把他们三人带到前堂,我稍候就过去。”
……
……
“莫想到啊,这李道长看起来年纪轻轻,竟有个这么大的宅子……桃儿,你说她会不会是皇亲国戚呢?”
一个生得老实憨厚相貌的年轻汉子眼都不眨地打量着明园前堂内的装饰,一面叹声问向陈桃儿。
陈桃儿端着杯盏,啜了一口热乎乎的香饮,朝那憨厚汉子吐了吐舌,道:“阿兄,我只和明真相处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哪能猜得出她的来历呀。”
一个年轻女子对陈桃儿问道:“那么……桃儿可知李道长要菜种作甚?再过两旬可就入冬了呀。”
陈桃儿正要张口答话,忽听一阵脚步声起,赶紧闭上了嘴,三人俱都挺直腰板,端正坐姿,紧张地看向门口,随后就见身穿一袭青碧道袍的李曜昂首走进了前堂,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小女冠,待到李曜坐定,便分坐两边,俨然一派世外高人的架势,令人一见便油然升起一种敬畏的感觉。
李曜朝三人欠身一礼,便开口向陈桃儿兄长直接问道:“陈五郎,你们这次带了多少菜种呢?”
陈五郎倒背如流地答道:“按照道长的要求,我们带来了十二种,每种各三百,分别是山菇、菘菜、萝卜、蔓菁、白芋、青芋、蕨菜、葱、蒜、胡芹、韭菜、园葵,清单上的其他菜种则没有找到,恐怕道长只能在西市里买了。”
李曜点头笑道:“嗯,你们能找到大半,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说吧!总共多少钱。”
陈桃儿忙接口道:“不要钱的,明真定下的田租那么低,而今年又是个好年头,我们也不打算瞒你,一亩产粮约有两石,算下来我家得了大半,这些菜种就当作我们的一点心意送给你。”
李曜也不好推却,便点头答应了:“好吧,这样也行,不知你们秋后可否有空出来做工?”
陈五郎和妻子想也不想地齐声道:“有空,当然有空。”
秋收之后,便是冬闲,若是能出来做工赚些钱财补贴家用,自是再好不过。
陈桃儿倒是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明真想要我们做甚么?”
李曜微微一笑道:“在我这里种菜,如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