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封能感觉到韩言建情绪的变化，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认为是自己必须弄清楚的事情。
说到底，他和韩言建没有具体的交情，他也不欠韩言建什么，没必要去顾虑韩言建的感受。
当然，如果韩言建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洛封也不会勉强，毕竟，不管是精神上还是实际的行动力上，他都没有这个能力……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不想多谈。”
最后，韩言建还是开口了，听到他开头的第一句话，洛封就点点头，心情也不算失望。
不过韩言建接下去的话就让洛封感到了意外：“但是，既然洛先生你想知道……我可以简单跟你说明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
这时候可不能讲究什么客气，洛封立马集中起精神来，认真倾听。
他对这个死后的世界没有太多的认识，再加上目前他又没有任何可以得到信息的渠道，所以他必须好好抓住每一次获取信息的机会。
“洛先生你之前所经历的那个世界……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个虚幻的世界，里面的人都称不上是生灵。但对于生前的我来说，那就是真实的世界，因为那时候我和那里面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存在。”
不得不说，韩言建的这番话说得有些含糊不清，叫人云山雾罩的，不过洛封在皱眉沉思过后，还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
他诧异地看向韩言建，问道：“韩Sir你的意思是说，在你没死之前……你只是一个虚幻的人物？而在你死了之后，你反而变成了一个灵？”
似乎也没料到洛封能这么快领会自己的意思，韩言建稍显讶然地看看他，旋即脸上便露出了一个说不清意味的苦笑，低声道：“……没错。在我生前，我其实和洛先生你不一样，那时候，我严格来说还不算是灵，是在死了之后，我的存在才蜕变成了这个世界所谓真实的存在。也就是正式成为了一个灵。”
“你的意思是，你生前不算是人？”洛封皱起了眉，不解地问道：“那你生前到底是什么？你生前存在的那个世界又是什么？异次元空间？平行世界？还是什么冥冥中某个大人物无聊时的造物？”
这话说完，洛封一愣，接着就自己摇头失笑了一下。
他知道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过就在刚才，他忽然发觉，自己的接受能力貌似出奇的高，说起话来俨然也有种神神叨叨的感觉了。
韩言建倒不觉得洛封的话有什么奇怪之处，事实上，严格来说，眼下他自身的存在就足以把他过去的世界观给破坏得一干二净了。
“抱歉，洛先生。我能向你透露的情况就这么多。”
在低头默然了一会儿后，韩言建还是对洛封摇了摇头，怀着歉意地沉声说道：“这件事我确实不想提起……我打个比方，假如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可能只是一本书里的一副图画，甚至仅仅是一段文字的描写，你能轻易接受吗？”
洛封听到这话，关注点却和常人截然不同，他脸上的神色倏地一动，连忙对韩言建追问道：“一本书的图画或者文字？也就是说，你们和你的那个世界，的确可以说是某个存在创造出来的喽？”
韩言建明显怔了一下，紧跟着，他看着洛封神情中那股丝毫不夹杂其他多余情绪的纯粹求知欲，不由就摇摇头，哑然一笑，道：“洛先生你真的很聪明。”
“也就是说我猜对了？”
洛封此时的模样很有一种小时候他和父亲玩对话解密游戏时解出一条线索后的振奋劲儿，可没过几秒，他瞅瞅对面韩言建朝自己微微苦笑的表情，就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原先兴奋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抱歉……”
洛封下意识抬起手挠了挠下巴，对韩言建干笑着：“我这个人从小就不会说话，所以长大后才选择了当记者，想要锻炼一下自己跟别人的交流能力。”
“没事。我理解洛先生你的心思。往生徒在前期的时候，对信息的获取是最紧要的事情之一，我倒还觉得有点对不住你，说是要感谢，却没办法向你透露更多的信息。”
韩言建看样子确实没有动气，不过洛封也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因为他很快就看到韩言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古怪之色，“另外……我倒觉得洛先生你的口才很好。毕竟，不是哪个记者都可以光靠一张嘴就把王永业他们这些任职十年的老警察给耍得团团转的。”
洛封囧了。
他盯着韩言建，迟疑了半晌才问道：“你，都看到了？”
“嗯，当然。”韩言建做出了一个让洛封心凉了一半的点头动作，然后他又说出了一句让洛封的心完全凉凉的话来：“包括你和佩心做的那些事，我也都看到了。”
“那个！韩Sir！我认为我有必要解释一下——”
“不用解释。”
韩言建一抬手，堵住了洛封所有的话。
他“和善”地对洛封笑了笑，道：“我能理解你说那些话的目的。其实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了，毕竟你是帮我完成遗愿，所以在那个世界你代替我的时候，情绪难免会受到我本人的影响。所以你会对佩心说出那些话也并不奇怪。”
呼——
洛封在恍然大悟中长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时，韩言建又在他对面，边举杯喝茶，边自言自语般幽幽说了一句：“虽然，我知道你其实并没有怎么受到我的影响，最后的牺牲看起来很悲壮，实际上就是想忽悠佩心主动去投案自首……”
“咳！咳！咳咳！”
正襟危坐的洛某人突然感到一阵胸口发闷，赶紧也拿起自己面前那杯茶，若无其事地仰起头，一饮而尽。
“洛先生，我都跟你说了，你不用担心，我都能理解你。真的。”
猛地把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洛封一脸恳切地看着韩言建，说道：“韩Sir，这个话题太刺激了一点。我想我们还是谈谈其他事情吧！”
嘴边顿时闪过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莞尔，韩言建也没真的要当面狠戳某人那张堪比希娜之墙的厚脸皮的意思，于是就也放下茶盏，神色如常地说道：“我初入地府，所知的事情并不多，恐怕洛先生你想知道的很多事情，我都没办法告诉你了。”
“那我们就说说我一直好奇的其他问题吧！”洛封毫不犹豫地说道：“比如，你，到底是不是‘黄Sir’？”
这话一说，气氛就再次莫名一静。
韩言建在沉默片刻后，便摇摇头道：“我是，但我也不是。”
“什么意思？”
“相信经过我的那个世界，洛先生你现在也明白‘同行计划’的真正含义了。同行，就是结伴而行，从不落单。”
韩言建对洛封意味难言地笑了笑，说出了一个叫人吃惊的答案来：
“‘黄Sir’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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