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封这话确实出人意料，在瞬间的惊愣过后，王永业就几乎脱口而出地喝问了一句。
他双眼有些泛红，口中喘着粗气，死死瞪着洛封，像是心中难以相信。
“‘同行计划’的总人数只有‘黄Sir’一个人知道对吧？”
“没错！”
“事到如今，我跟你说实话，我确实失忆了，脑子里面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但我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我知道，加上我在内，‘同行计划’一共有八个人，警方这边四个人，鬼王党那边四个人。”
王永业愣了愣，旋即就如释重负般地摇头失笑起来，“你倒是很精明？好歹知道说个最小值。如果算上死的两个，把我和阿燊加上，‘同行计划’至少就有八个人！这点我还用你来告诉我吗？”
“我知道你不信，事实上就算我说还有其他人也验证不了。”洛封的反应倒是很淡然。
“那你还在这里装神弄鬼地吓唬谁呢？！难道是想拖延时间？”
王永业不客气地大声回了洛封一句，他缓缓挺直了腰背，高壮的身材配上变得阴郁下来的眼神，原来坚毅硬朗的面容上此时反而显出了一丝丝之前未曾流露出来的戾气。
如同是光明的正面走向了黑暗的背面，让人感到他当年从鬼王党转投进警方后就埋藏起来的某一面性格被重新激发了出来。
“韩言建，韩Sir！看在同事的份上，我给你，还有你女朋友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要再包庇她了，反正今天……如果她不把那些录像交给我，那她就别想好好地走出去了。”
听到王永业这番明显已经表露出某种深意的话后，作为当事人的李佩心还没有什么反应，洛封就率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倒不全是因为王永业这话中明里暗里透出的威胁，他是对王永业的变化感到意外。
一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真的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还是说，人心真的有善恶两面，只是世事变化，谁也不知道哪一刻会由哪一面主导罢了？
洛封没有心思去思考什么哲学问题，他打算速战速决了，这个状态下的王永业让他有种讲不清道理的感觉，得先把人镇住，大家离开这里再说，否则继续僵持下去，时间就彻底来不及了。
“确实，我失忆了，我没办法拿出什么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我的身份。我说我脑子里记得‘同行计划’的准确人数你也没办法验证。但是，有一件事倒是可以从侧面证明我的说法。”
王永业浓眉一皱，“什么事？”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你告诉我的，也就是因为你告诉了我这件事，才让我对自身的身份做出了那么大胆的猜测……你还记得‘黄Sir’是什么时候和警方失去联系的吗？”
“今天……”下意识起了个头，紧跟着王永业就脸色微变，貌似想到了什么。
“对！今天！准确地说，是在天台的事情发生之后，警方就联系不到‘黄Sir’了。”
“这不能具体证明什么！”王永业微咬着牙道：“要是‘同行计划’早就被泄露出去了，也许唐琛早就针对‘黄Sir’做出了什么布置也不一定！”
“对，你这话没错，我们都不是当事人，说不清楚‘黄Sir’到底发生了什么，没能和警方联系。”
洛封冷静地点点头，接着话头又是一转，“不过——这样巧合的时间，你不觉得已经足够作为一条辅证了吗？其实我们大家都清楚，要是唐琛真的早就做出了布置，他没理由摸到了‘黄Sir’，却连我们这些‘小虾米’都解决不干净。要知道，‘黄Sir’掌握的信息暂且不说，既然我在天台接头的时候出事了，这就说明我要交给上头一条关于唐琛重要情报的消息鬼王党那边也知道了。可唐琛只派了两个人来，就两个人，还没有人来及时清扫现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所以你想说！今天你在接头的时候受伤昏迷了，偏偏也就在你受伤之后，‘黄Sir’也消失，所以你就是‘黄Sir’！对吧？！”王永业在说这话时语气发冲，盯着洛封的眼神好像要吃人。
“你再生气、再不敢相信也没用。我知道你把‘黄Sir’视为自己精神偶像，结果现在却忽然发现所谓‘黄Sir’有可能只是自己的一个同期，甚至他前不久还打算自杀。从偶像变成凡人，落差很大，很磕碜，是吧？”
“你给我闭嘴！！你以为你把话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就会下意识相信你吗？！”
“我也知道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我说的话，但也没证据能证明我的话是错的。”洛封的模样看起来依旧淡然，苍白的脸庞在平静中倒有点别样的魅力，大有种向李佩心靠拢之感，“事实上，要证明我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也很容易，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时间？”
“不管‘黄Sir’发生了什么，哪怕他是被鬼王党给抓走了……我们总会得到一个消息的。或者在我做完手术，回想起记忆，事情就会明了了。”
“但是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拖延下去了！”王永业狠狠咬牙道。
“所以我在跟你提最后一个提议！”洛封的音量也终是拔高了起来，他神态肃穆，双眼凝视着沉着脸的王永业，认真说道：“不管我是不是‘黄Sir’，我希望你现在能听我的，退到一边去，由我来出面。我向你保证，我会把那些录像交给警方的。”
一听洛封这话，一直挡在他身前的李佩心神色就若有所动，只是她的表情始终都是那样寡淡，叫人看不出什么太明显的痕迹，仅能观察到她清冽的眼睛里隐有情绪涌动。
说不清是悲是怒，还是其他什么。
王永业显然也没想到前面还和李佩心“沆瀣一气”的洛封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过他在皱眉扫了扫李佩心的反应后，还是不放心地沉声说道：“不说我信不信你这句话，在你没失忆前你都没有和她提起这件事，说明连你自己都没把握说服她，那你现在凭什么跟我保证？”
“那你觉得你拿把250就能说服她吗？”
洛封毫不犹豫的一句回应就让王永业稍稍一滞。
“情侣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不懂。”
洛封的第二句话让王永业的脸色开始发僵了。
“咱们实话实说，我女朋友明显就在乎我一个人，我来劝总比王Sir你瞎威胁要好吧？”
这下子，别说王永业了，就连李佩心都忍不住侧了侧身，飞快地往后剜了他一眼。
没错，就是剜了一眼。
两条纤眉微微蹙起，那眼神里的寒意跟带着刀子一样。
意思很直白——你再说下去试试看？
“咳、咳咳……”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不正经一下的洛封连忙就干咳了两声，又一整面容，一本正经地对王永业说道：“说到底，比起我女朋友，王Sir你更想抓的人应该是唐琛吧？你这样拿枪威胁下去根本没有作用，只会浪费时间，给唐琛更多的时间准备逃跑，还不如让我来试试看。反正……我顶多就剩下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马上人就要被押去手术台了，到时候我要真不行，王Sir你再用自己的办法来尝试怎么样？反正我和我女朋友两个人也逃不出医院。”
不得不说，洛封的话确实打动了王永业。
他也不是真的只会冲动，没有头脑的人，之前之所以会直接做出拿枪对准李佩心的出格举动，绝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听到了李佩心口中提到的那几段录像。
他盯着唐琛已经整整十年了，可以说他做梦都在想着怎么抓住唐琛，这才会一时火气上头，再加上洛封后面又一连串煽风点火，事情最终才闹到了这么僵的地步。
实际上，仔细想想，既然现在都知道洛封那时候宁愿自杀也想要帮助警方拿下唐琛，这就足以说明这家伙的“忠肝义胆”了，王永业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给予他一定信任的。
于是渐渐地，在洛封眯起眼的细致观察中，他能看出来王永业脸上原本的强硬在慢慢褪去，这让他在内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王永业这种人，虽然不能称得上坏，但执念到一定程度，谁也不敢保证他万一失控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眼下能够用言语来安抚住他当然是最好的结局。
严格来说，他们之间也算是半个队友了，只是各自的出发点不同罢了。
“头儿！”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洛封眼见着王永业要松口答应下来的时候，又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办公室外的走廊跑了进来——
“阿燊？”
三个人闻声都不自觉看去，神色间还残余着点冰冷与阴沉的王永业就露出了一抹愕然之色。
随即他紧皱起了眉头，对出现在自己三人面前的阿燊问道：“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呼……我问了几个伙计，他们说看到你往这边走了，我就猜你在这。”
阿燊赶来的速度显然有些赶，说话有些急促，言语间，还不由侧头看了一眼在旁的洛封和李佩心两人，面露惊诧，似乎是没想到办公室里竟然是这么一副状况。
“出什么事了吗？”到底是老警察，光看阿燊的样子王永业就想到了什么，眉宇间原先的那股暴躁与焦虑不禁就被他自己给压下去了不少。
要是真出了什么大事，他可不能用那种急躁的心态来处理问题。
“是手术室那边。”
收回了看着洛封两人的愣神目光，许是觉得洛封他们也不算外人，阿燊并没有刻意掩饰什么，直接就对王永业一脸凝重地说出了一个令在场的三个人都为之一怔的消息来：
“刘信明死了。就死在手术台上，现在不确定到底是手术意外还是有人动了手脚，我们的人已经把手术人员都控制住了，我是来叫你过去处理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