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三重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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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荡的话还在继续,只不过这次没有了她平常的‘尖酸’,而是很平静,更像是发言人在宣读某件公告:



    “这四位同学,校委会初步决定,你们在下周一升国旗后,对着全校师生做一份深刻检讨。后续的处理决定,王校长会根据你们的认错表现,再做最后决定。”



    “好了,下节课好好自习。王校长随时来巡视,保持肃静。”大荡咽了口唾沫,接着说,“岑萌萌,你跟我来一下。”



    欧思杰眼看着萌萌被“带走”。此时,20分钟的大课间,还剩下不到五分钟,教室里并未闹成一锅粥,后三排仿佛输掉了一场大战役,人人惊恐万状。前三排依旧一如既往,平静的好像12月的弱水河,只不过邢瑞、黄玲、徐莎莎等几位前三排“要员”,向王娜夺魁表达了祝贺。



    老欧的前女友刘晓娜与王娜原本极为交好,常常同床同被,后来却不知因何事交恶,已至形同陌路。此时,刘晓娜的形象依然是个背影,像在旱田上勤奋耕耘的农妇,汗流浃背却谋不得一个好光景。刘晓娜的成绩就是提不起来啊!哎!



    长自习的铃声响了。约莫一两分钟,岑萌萌就回来了。欧思杰赶紧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神却低低地,面无表情,无喜无忧,径直落座,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看欧思杰一眼。



    不一会,不知何时跑出去的袁紫丹,也弓着腰、夹着腿、沉着腚跑了进来。



    “我去,你……”这是史莎姿努力压、没压住的声音。



    “嘘,你想死是吧……”



    “你尿……”



    “快闭嘴,小心老娘我抽你。”



    欧思杰回身瞄了一眼岑萌萌,她随便打开一本书,书上好像垫着一个涂鸦本,她拿着笔发泄似的画呀画。教室里史无前例地寂静着,像极了刘慈欣的书名《黑暗森林》。死寂却又骚动,后三排还是在用某种方式,传纸条、口型语,或者别的什么,传递讯息,互通感想,可能是在总结一败涂地的教训,也可能是在猜测或推理谁是幕后黑手。



    这次的告密确实非同一般,它不像是“激情告密”,而显然是有预谋、有策划,甚至是有组织的。执行的天衣无缝,致命一击也正中要害,可这其中无疑有三重疑问。



    第一,告密者如此苦心孤诣,绝不是单纯的恶搞,那么动机究竟什么。是想整治这四个女生,还是整治其中之一,还是向整个后三排发起羞辱式挑衅?



    第二,欧思杰经过初步揣摩,从摄像角度来看,应该是把手机放置到教室最后的垃圾篮里,然后把摄像头卡在篮子洞洞里。真是“出乎意料,又合乎情理”,但这样干毕竟是有风险的,执行起来会遇到种种问题。



    第三,时间也是一大疑问,视频拍摄于上周五,事发却是在下一周的周二。校方若接到这种石锤视频,一定会立刻处理。那么,周一,也就是自己翘课的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他来不及细想,因为无论哪次回头,萌萌都是那姿势,坐的直挺挺的,中性笔在纸上来来回回。此时,哪怕她哭一哭,掉几滴眼泪也好。恐惧可比心疼折磨人多了!



    冬瓜也被大班突如其来的“好、坏事儿”,搞得忐忑不安。他自然为欧思杰跻身前三甲而兴奋,但也为岑萌萌卷入“打牌门”而忧心忡忡。



    终于,熬完了晚自习,王疯子还是没有出现,大班刘丽芬也没有出现,二班张红莉也没有出现。教室里无论如何暗潮汹涌,表面上还是保持着恐怖平静。



    岑萌萌这时已经停下了画笔,却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后来,前三排也只剩三两个人,最后连萧潇也走了,教室里只有前面的刘晓娜、官薇然、王娜,中间的冬瓜和欧思杰,以及后面孤零零的岑萌萌。



    “我,我走了。”冬瓜声音压得几乎听不到。



    欧思杰只是点了点头,不久后,前面那三位也已离开教室。



    “我们走吧。”欧思杰走过去,好像在打扰一个沉思中的哲学家,充满了愧疚。



    岂料,萌萌立刻就就抬起头,微微笑着,笑的是那么美,怎么形容呢?大概就像遇到四月的花、仲夏的雨、隆冬的线手套。她吐出一个“嗯”字,便起来收拾。大概是坐得太久,竟然一个没站住,闪了一下,跌靠在椅背上。欧思杰赶忙上去扶住,她却示意没关系。继而把青色的特百惠,和从来不带走的几个涂鸦小本都一股脑塞进书包。



    整个下午,岑萌萌都如在梦中。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却步履舒缓,随手挽住欧思杰的胳膊,走着走着连脑袋也靠在他的肩头。



    离校前,萌萌请求上了趟厕所。



    出了校门,右手是那天撕陈浩的小巷,左手是他们将要穿过的老小区。黄炽灯把寂静的秋夜,照得孤独极了。



    “哎!”尽管很轻,欧思杰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萌萌的叹气。



    “没事。”



    他很努力想要从嘴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可就连这两个字也在初秋微瑟的夜里残破不全。像重重掷一粒尘埃到平静的水面,怎样努力都惊不出任何涟漪。



    直到岑萌萌侧首温柔地望了他一眼,他才放开了说:



    “不会有事儿的,这些其实都是小事儿,无非就是念个检讨,我可以帮你写的,我从小到大可以说是‘检讨等身’。”



    欧思杰努力地用手比划出高高一摞书的情境,让萌萌明白他是在用“著作等身”这个梗。



    岑萌萌终于被逗笑了,还呆呆地点了几下头,这一瞬间,欧思杰突然惊觉最近这一个礼拜以来,她的变化好大好大,自己真的是着了迷,真的是彻彻底底喜欢上她了。过去拥抱和牵手是一种欲望的指引,现在则完全是想要传递发自心底的爱的温柔。



    “饿了,想吃点什么。”说这话时,岑萌萌着手搂了一把头发,教科书式示范了美女怎样忧愁。



    “去吃前进路的麻辣烫,或者医院街的玉米酿,”看岑萌萌没有反应,老欧只能挖空心思,列举知名而适宜的美食小店,“前进路的背巷子里还有家汤面,是董飞鹏带我去的,特好吃……”



    “我想去梨园路,那儿有一家小店。”



    “我们就去梨园路,走!”



    又是不假思索地牵起手,跳着跑向公交站,快出老小区时,有一大段没有灯的小路。突然,一个老婆婆横在了小路前,那里有最后一盏微亮的黄灯。她振振有词地念着:



    “该结束了,该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灯光微弱,只能看见她枯树皮一样的脸,身高好像还不到1米4。再看萌萌被吓得不轻,紧紧倚着自己,眼睛却满布恐惧地盯着地面。



    啊,原来老太太是裹了小脚的!



    欧思杰拍了拍她的头,宽慰道:“别怕,别怕,估计是个神经病。”



    “我们绕着走吧。”



    二人刻意地绕开老太太,一进入黑暗小路,就疯了也似地狂奔起来。一直跑过已人迹罕稀的前进路,在四马路十字,二人弯腰撑着膝盖大喘气。体力的猛然消耗,倒也消散了不少抑郁的情绪,欧思杰无奈地感叹着:



    “今天真倒霉,走个路,还能遇到怪老太。”



    “我最怕弯弯曲曲的东西了。”



    “弯弯曲曲?”欧思杰不明就里,不过还是逗乐道:“那你可不能去纬零街。”



    “啊?”



    “那儿可全是曲曲弯弯的立交桥,还有曲曲弯弯的批发品小巷子,还有些曲曲弯弯的小生意精。”



    “哎呀,讨厌!”小拳拳打了欧思杰一下,破郁为笑真是难得!



    “大荡给你说了啥到底?”



    “啊,没,没什么啊,就训了几句。车来了,快!”



    二人继续狂奔,在最后一刻赶上了235路小巴。这很可能是最后一辆235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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