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风雨中的突袭,让信长的名声传遍了天下,然而信长却完全没有一点为之兴奋的表现,整整三个月来,信长很少从清州城里出来,我知道,他其实是在为自己以后的方略而烦恼,他在北上还是东进的大政方针上左右摇摆,犹豫不决,而这种犹豫不决同样发生在上一代的家主,织田信秀的身上。信长的心里十分清楚,这也是他的父亲,一生最大的战略错误。
尽管知道信长为之深深烦恼,不过,我完全没有一点时间可以去帮助他排解一分,丹羽长秀对于农税制度方面的改革的热情,让我不得不把自己几乎全部的精力也随着他一同投了进去。
我之前的一些措施,并不是十分成熟,虽然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是,并没有把一些特殊情况考虑进去,所幸的是,在这三年里,尾张并没有出现这种特殊情况,那就是天灾。
而丹羽长秀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呆在末森城的偏殿里,将这三年来出现的各种情况进行分类汇总,同时还在进行的是整个尾张的检地工作,他不单单只是把土地的面积测算出来,他甚至要把尾张所有的土地按照丰腴贫瘠的差别,分成三等,全部登记在册,以此来决定这块土地在以后的税收制定。
这个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长秀这家伙,同他手下的那些谱请,与力们有时候甚至就睡在偏殿里,第二天天一亮就继续工作。
果然不愧绰号米五郎左。
不过,虽然连带着我也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但是,毕竟把尾张一国的农业调整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个被丹羽长秀命名为贯高制的全新的农业制度,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亲身参与,甚至主导历史的快感,我相信,织田家的实力在经过这样的一次小范围的针对农业的改革之后,必然超越前世,信长的脚步应该可以加快了吧!
“好吧,长秀,这下总算有了一个全面的体制了吧。”我伸展着自己的腰背,一种酸痛感不禁让我的动作有点僵硬,不过,真的是值得的啊。
“殿下对于制度上的想法,真是让长秀我深感钦佩啊!”丹羽长秀看了看左侧那六个手下一脸终于完成了的解脱表情,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部农典目录一旦实行下去,尾张的实力可是要蒸蒸日上了啊!”
“恩,长秀,接下去也不可以松懈啊,要知道,目录再完善,但是如果在执行时出现阳奉阴违的情况,不但愧对主公的殷殷期盼,更无颜面对这段时间一直在支持我们的各村的村长和国人众呢!”
“奉行大人请放心,我长秀别的不敢说,但是如果让我发现在执行时有谁给我捣鬼,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的!”
“那么,明天就让人到各村去通知,就定在三天之后吧,织田家辖下的所有村长到这里来汇聚,将这部《尾张农制目录》颁布下去,让各村按此执行。”
“是,大人。”
丹羽长秀招呼了手下人,向我行了礼后,便退出了大殿。
我将右脚支起来,手臂架在膝盖上,将面前的目录全本拿在手里,再次仔细重头看了一遍,满意的点着头。
这时,却发现殿外的庭院里,乃美站在套廊阶下看着我。
“哦,是琵琶啊。”
来到尾张之后,我并没有称呼她为绫姬,也没有称呼她原来的名字,毕竟要考虑到越后的情况,所以,我重新给她起了一个名字,而且对于这个新的称呼,乃美似乎也十分的喜欢,相信是因为名字中有着她出生地的联系吧。
“这段时间,我一直忙于政事,实在有些冷落了你啊。”
“来到尾张之后,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日理万机呢?”
似乎是在抱怨,似乎又是在讥讽,反正此时乃美的表情是绝对不可能与称赞二字联系在一起的。
作为新婚的妻子,到目今为止也已经快半年了,不但白天的时候见不到我的踪影,有时候连晚上都没能相处一室,乃美的怨气只怕也不是一点点了呢。
“是我的错,让自己的妻子空守闺阁,像琵琶这么美丽的女子,就算不夜夜笙歌,也不能暴殄天物般的扔在里屋呀,你看,这样怎么样,为夫我现在就与你一同去寝殿如何?”
“殿下真是的,说些什么不正经的话。”乃美红着脸,虽然娇羞着佯装生气的模样,不过因为听出了我话语中的溺爱之情,也就打消了心中的不快了吧。
看着她嫩红的双颊,低垂的眼睑,不禁让人有了一种原始的冲动,走到她的身边,轻抚着乃美的头发,还真是柔顺呢,如果在我那个时代,应该可以去做洗发水的广告了吧?心里胡思乱想着,觉得就算是白日宣淫也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啊。
被**牵动的手正要继续付诸行动的时候,套廊的尽头,与助清澈的声音是如此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殿下,信长公已经在大殿等候了。”
“哦?好的,就说我立刻前去。”
看着乃美通红的脸蛋上出现懊恼的表情,我噗嗤一笑,心里也不禁责怪信长这家伙的不知体恤,来的还真的不是时候啊。
“在里屋等我吧,今天晚上让我好好弹奏一番你这支来自越后的琵琶。”
“恩。”乃美红着脸跪在地上,向我行了礼,倒退着离开了偏殿。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想起远在越后的绫姬,那个刚毅却惹人怜惜的女子,如今是个什么心情呢。我知道这个女子就是后世所谓的军神---越后之龙,而她马上就要面临她军事生涯中最大的一次败笔----以关东管领的身份围攻北条氏康的小田原城和紧接着这次失败,她不得不面对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会战----第四次川中岛之战。
其实从现实的角度来看,也正是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在信浓投入了过多的关注,特别是第四次川中岛之战消耗了双方太多的实力,这才使得桶狭间之后的织田信长能够从容的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战略步骤,完成了天下布武的野心。
我尽管十分担心,但是由于对于情报的收集做的十分差,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因此目前的我对于绫姬和越后的情况一无所知,而绫姬虽然时不时的写信给我,但是里面从来不曾提及她国内的事情,除了若有若无的那一点隐藏起来的相思之情,信里总是一再的提到她对她已经故去的兄长的怀念和怨恨。
对于别国的情报,信长似乎有着自己的部署,不知道是专属的忍者部队,还是通过中间人从伊贺或者甲贺的忍者众那里取得情报,不过按照信长的性格,他自然是不会只有一条信息渠道的吧。
我转身向着大殿而去,信长可不是一个有耐心等待的人。
“信长哥哥,很久没有看到了呢。”
信长坐在大殿的主位上,我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大腿上向两边分开,恭敬的行了一礼,没想到,信长还没等我把礼行完,就挥了挥手,站起来往大殿外走去,嘴巴里嘟囔着,“真是如同乌龟一样的家伙,竟然让我等了这么久,来吧,随我出去走走,尾张现在的空气可真是让人憋的很难受呢。”
我只让他等了几分钟,而现在正是秋末,虽然说不上秋高气爽,但是与夏天那种让人难受烦躁的天气可也是天壤之别呢,信长这家伙,自己心情烦躁,却又迁怒别人,竟然连天气也不放过。
我无视他的抱怨,微微的笑着,“要牵马吗?”
“当然,出去溜溜,怎么能没有马呢?”
信长在前面高声的说道。
我点了点头,让与助赶快去马厩牵马到城门去,这才跟着信长的脚步往前。
虽然与助一向以敏捷著称,甚至有飞与助的绰号,不过还是无法让信长满意,但是总算是因为属于我的侍从,信长倒也没有恶言相向。
没有带任何随从,信长和我在末森城外的原野上飞驰,从身边快速掠过的风发出呼呼的声音,看着远处正慢慢下垂的太阳,连接着平原上一望无际的稻田,飞鸟在两者之间潇洒的上下翱翔,心情不免为之轻快起来。
信长似乎也被这种自然的美景所感动,驾着黑色的骏马,在前面打了个转,停了下来。
“听说你跟长秀两个人最近一直在制定织田家完整的农田法典吗?怎么样,已经快完成了吧?”
“已经成文了,不过具体执行起来如何,还要看丹羽长秀的本事呢,不过,就我的观察,这个人还是很让人放心的呢。”
我驭马的本事比起信长来差得很远,不过,通过这几年的努力,还是很有一些进步的。我略微的松开夹住马腹的双腿,将缰绳轻轻的往后提了提,嘴里呼喝着“吁,吁”的叫声,在超过信长几步的距离上停了下来,对信长说道。
“恩,几年前关于关卡撤除的执行也是我和平手爷制定,在整个的过程里,长秀参与其中,平手爷对他的评价也是很高的。”
“恩。”
“啊,前面就是庄内川了,我们到河边走走吧。”信长说着下了马,悠闲的走到了前面。
我已经隐约感觉到信长来找我的目的了,他心里应该已经有了今后的发展总略,但是又有些犹豫不决,来找我,一定是想听听我的看法吧?
其实在我心里,早就已经对桶狭间之后的织田家战略走向有过全面的思考,结合前世所发生的历史,相信这次对答,不但能够让信长满意,即便因此名留史册也说不定呢。
“哥哥,这次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我问道。
“恩。”信长毫无风度的蹲在河边的草地上,一边漫不经心的扒着泥土,一边用鼻子回答着我,半响,道:“勘十郎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事情呢?”
这是什么回答,信长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聊天呢?
“三助哥哥这样说,让我怎么可能猜得出来呢?”
“试试看嘛,你这家伙,想起事情来可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那我就瞎猜一下?”
“恩。”
“是关于今川家吗?”
“也可以这么说。”
“美浓的六尺五寸殿下?”
“真是个刻薄的家伙,就算是敌人,也不用这么说吧?”
“那么,难道是三河的松平元康吗?按道理来说,他们如今还没有与织田家为敌的能力吧?”
“你这家伙,在说些什么呀?!”
信长突然生起气来,将地上的长草从地上拔了出来,往这河水的方向扔了过去。
我点了点头,道:“勘十郎明白了,哥哥这段时间,一定是在为织田家今后的战略方向而苦恼吧?”
“就知道你这家伙不可能不知道的,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乱说一通呢?”信长将双手架在胸前,转过身来看着我,闪动的眼神让我又一次有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啊-----勘十郎是不是觉得如果自己在我这个哥哥面前表现的太过厉害的话,会引起我的恐惧呢?”信长突然勃然大怒起来,“你觉得信长我会因此杀了你吗?啊!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勘十郎!”
名留史册的答对吗?
看着信长愤怒的对着我大叫,我的脑子里一阵一阵的闪烁着仿佛理发店门口的标志物,那转啊转的条纹还真是让人晕头转向呢。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我只不过是想慢慢的引申出今后的织田家的战略步骤而已呢。
“你要记住一点,我织田信长是一个将要统治天下的人,你这家伙,不要去考虑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信长站在我的面前,目光中闪耀着一种狂热的兴奋,大声说着:“你要用尽全力来帮助我,帮助我信长,一往无前!”
“三助哥哥还真是一个大言不惭的人呢,从小就是这样,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啊。”
“哈哈哈哈哈-------”
信长听了我的评语,抬起头大笑起来。
“那么,我自己的一些考虑,就如实的说给哥哥听,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请哥哥给予指教吧。”
“好!”
我一边走到河边,一边整理了自己的思绪,看着对岸的影影绰绰,说道:“织田家要发展,不外乎两个方向,东进或者北上。”
“恩。”
“父亲大人在世的时候,一直在这两个战略上摇摆不定,这是父亲大人的失策。”我转过身来,面对着信长,说道:“其实对于这两个选择,并不困难,父亲大人当时之所以左右摇摆,也是无可奈何吧。”
“美浓的蝮蛇实在太厉害了。”
“是的,本来东进对于我织田家来说就是一个无可奈何的选择,三河土地贫瘠,就算得到,对我织田家来说,也没有什么重大的战略利益,更何况三河地方,国人众林立,民众又笃信一向宗,取得之后,不但治理起来十分困难,反而因此成为拖累也不无可能。”
“的确如此。”
“今川家虽然遭遇了惨败,但是百足之虫,只怕死而不僵吧?更何况,今川的背后,还有一个三国同盟,北条家和武田家的实力,我们目前还无力挑战。”
“武田信玄。”
“唯一的问题是,竹千代这小子,是不是一个能够把后背放心交付的对象呢?”
“你这家伙,怎么会跟我的想法如此一致呢?”信长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当然一致,这本来就是你的想法呢,我在心里道。
“竹千代是个狡猾的家伙。”信长接着说道:“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在热田做人质的时候吗?这小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三河这种地方,还是交给他吧,让他成为织田家东面的屏障,而我们,全力对付义龙吧。”
“好,就这么决定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