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马车,房屋,连夜都消失不见,没有人能够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世道。
他似乎是闭着眼走在赤州西城门通往赤州王府的路上,他对这条路无比熟悉,因为这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没有人能够决定生,但却有很多人能够决定死,娄夏就是其中一个,这也是世道为他安排且经过他同意的死亡之路。
雨淋在他的头发上、脸上以及身上,一条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影子摇摇晃晃的走着,他似乎累了偶尔也停下脚步,但他从来没有回头。
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这次他停了很久,这个地方是这条路上距离赤州花渊最近的地方。
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少年、壮硕的少年,那是他手中有剑、心中有想,而今他手中无剑、心中无想,但他瞻望赤州花渊的眼神却还和以前是一模一样。
从前,现在,以后,关于那个地方他始终都只是个过客,包括在那个女人生命中也只是个过客。
继续往前走,一路风景却再已无能够让他留恋的,他叹了叹气,难道他心中还有不舍?
不!他没有不舍,因为他从来未曾得到过。
他只是感慨罢了,这座城的每个角落都知道娄夏,然后娄夏对这座城城唯一的知晓就是花渊,别无其他。
终于,娄夏还是来到了赤州王府大门口的屋檐下。
娄夏没有丝毫的犹豫,即使有也已经在来时路上挣扎过了,但他还是停了下来,缩回了准备去敲门的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娄夏冷冷的问道。
“我是来劝你回去的。”一旁窜出一个黑夜人说道。
若不是仔细看,还真以为娄夏在和空气说话,这个黑衣人简直伪装的太好了,他就站在门口的石雕旁,他几乎和黑夜一个颜色,直到他睁开眼才能被人发现。
“若是这个原因你真不该来。”娄夏笑了笑说道。
“我原本不准备来,但我怕你会来,你果然也来了,我也算没白跑一趟。”黑衣人说道。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的。”娄夏说道。
“你请回吧,雨停了,天亮了,你还是娄夏。”黑衣人说道。
“我已经安顿好了一切,没有回头路了。”娄夏盯着黑衣人的眼睛说道。
“你不用为我考虑,赤州这座城并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脆弱。”黑衣人说道。
“但它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快让开吧!”娄夏着急的说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去?你一点也不为自己考虑吗?”黑衣人再次劝阻道。
“你看那里。”娄夏指着夜空说道。
“什么?”黑衣人不知所以的问道。
“那里曾经有飞鸟掠过,没留下一点痕迹。”娄夏笑了笑说道。
“你就是那只飞鸟。”黑衣人说道。
“不不不,我很想是它,但终究不是,我太重了飞不起来。”娄夏笑了笑说道。
说罢,娄夏绕过黑衣人准备推门而入。
“今晚我已经安排了他们假戏真做,我没法反悔了。”黑衣人声嘶力竭的冲娄夏背影喊道。
“我也没法后悔,真戏就要真演才能换来和平,要我出戏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别为安排这场戏。”娄夏笑了笑说道。
“为什么?我可从未觉得你是个戏子。”黑衣人问道。
“人生如戏,人人皆戏子。”娄夏转头望着黑衣人微笑着说道。
说完这句话后,娄夏毫不犹豫推门而入。
门开了,冲天的火光迎面投来,弩手、枪手、金刀手个个蓄势待发。
娄夏揉了揉眼睛,望着眼前这阵仗笑了笑,随即冲进了层层包围之中。
咯吱,咯吱,赤州王府大门又被关上。
门缝里最后一丝火光投射在黑衣人的眼眶之上,他缓缓的扯下面巾,并用面巾擦拭着眼眶。
“老爷,一切已经安排好了。”老管家来到司徒尚身旁说道。
“去查查,最近赤州王府令级将军出城记录。”司徒尚说道。
“老爷,你这是?”老管家好奇的问道。
“赤州王府里有内鬼。”司徒尚笃定的说道。
“怎么可能?老爷觉得是谁?”老管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娄夏说有就一定有。”司徒尚说道。
“他怎么知道?”老管加更加疑问的问道。
“这场戏是我安排的,却有很多人盯着这场戏,娄夏为何一定要假戏真做?因为赤州王府里有别人的眼睛,所以他必须真演,而且要比真的还要真。”司徒尚愧疚又悲愤的说道。
“好,我这就去查。”老管家说道。
说罢,老管家便离开了。
司徒尚守在大门口迟迟不肯离去,闻见院里传来金戈声、杀伐声,每一声起他都心头一紧,每一声落他都绝望无比,他却始终不敢进去见证这一幕。
深夜,赤峰山脚下,暴雨之中,盛世烟手握着匕首在石板上一刀一刀的刻着,她的字写的很丑很丑,也许连她自己都不认识。
“姑娘,你干什么?”不知哪来的声音问道。
“刻墓碑。”盛世烟凄冷的说道。
“坟在哪?”那个声音问道。
“没有坟。”盛世烟回答道。
“那此墓碑为谁而刻?”那个声音再次问道。
“未亡人,娄夏。”盛世烟冰冷而坚决的回答道。
“未亡人,未亡人,未亡人......”这三个字一直在凄风苦雨之中无限的重复着。
赤州王府之中杀伐声越来越弱,但还没有消失尽净,那么娄夏一定还活着。
第二天,雨散,云开,赤州城又恢复了往日繁华喧闹的模样。
花渊还和以前一样,酒香芬芳,美色四溢。
赤州花渊名姬盛世烟,依然是赤州花渊、赤州城乃至整个世间最引人瞩目的一道风景,她脸上的笑容比以前更多了,她似乎也比以前更美了,但据说她的闺房再也没有进去过男人。
关于娄夏的传说又换了一种说法,他成了赤州花渊、赤州百姓乃至整个世道口中的负心汉,每个人的唾沫都像是一把刀狠狠砍向这个已经不知是生是死的男人。
在得知娄夏抢走东方珀之后,紫州王历晋南号召橙、绿、青、蓝四州攻打赤州的计划也就此搁浅,他有比一统七州还重要的事,那就是找回自己的女人。
通赤峰的界碑前,陶勇和向林正在殊死搏斗。
“你为什么要叛变赤州?”向林恶狠狠的问道。
“我叛变赤州与你何关?倒是身为紫州上令将军不为紫州王社稷着想却在这里为难于我,历晋南知道这一切怕是你再难有活命的机会。”陶勇笑了笑说道。
“我只想知道娄夏掳走小姐之事到底是真是假?”向林问道。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娄夏杀死上前赤州王府卫士之后带走了东方珀。”陶勇继续说道。
“不,不,不可能,娄夏不是这种人。”向林摇了摇头道。
“原来你也惦记着东方珀,没想到你居然敢和你主子抢女人,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与娄夏、历晋南比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陶勇嘲讽道。
“你闭嘴!”向林大声呐喊道。
说罢,向林提起手中的弯刀上前冲着陶勇就是一阵乱砍。
此刻的陶勇早已没有了还手之力,任凭钢刀撕裂着自己的身体,这也许就是一个叛徒的下场,就算死也体无完肤。
直到断气那一刻,陶勇也没有叫一声,尸体已经冰冷,血液已经凝固,他的微笑却还暴露在春日的阳光之下。
赤州王府之中,老管家匆匆忙忙的来到司徒尚跟前。
“王爷。”老管家着急忙慌的喊道。
“怎么?有发现了?”司徒尚赶紧问道。
“找到陶勇将军了。”老管家欲言又止道。
“他人在哪?”司徒尚赶紧问道。
“我们只在通赤峰上找到他的尸体。”老管家泪眼汪汪的说道。
“怎么死的?”司徒尚问道。
“千刀万剐。”老管家哽咽的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司徒尚顿时怔住了,他立刻在脑海里回忆这些年陶勇在自己跟前兢兢业业的场景。
突然,司徒尚一个踉跄坐回了椅子上,他揉着太阳穴表情相当痛苦。
“老爷,你没事吧。”老管家关切的问道。
“传我命令,厚葬陶勇,为其家人割地封侯,排赤州军世代看护。”司徒尚泪不成声的说道。
“老,老爷,他不是......”老管家茫然的问道。
“就算我背叛赤州,他也不可能,这场戏他才是主角。”司徒尚懊恼的说道。
老管家似乎不太明白司徒尚这番话,但见司徒尚这般痛苦懊悔,他也就暗自离去去完成司徒尚所嘱咐的一切。
自从那晚之后,娄夏和东方珀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有很多人都在找他们,但从来没有人找到过他们。
某一天,一处深山幽谷之间,一男一女相互凝视。
“你是谁?”女的问道。
“娄夏。”男的想了想望着赤州城的方向说道。
“是七州花渊剑王娄夏吗?”东方珀傻傻的望着娄夏问道。
她像个不经事的少女望着仰慕已久的英雄一般,她看他的眼神还和第一次见面是一样。
“没错,是他。”娄夏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
从我到他,娄夏整整用了十三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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