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走出李儒的府邸,背影在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中拉伸的极长,远远望去如深秋一般萧瑟,为了带领兄弟们在凶如虎狼的西凉势力中站稳脚跟,所付出的一切努力,此时此刻看起来竟是如此的可笑。
虎牢关前张飞的一句三家姓奴,成为天下的笑柄,可只要当初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并州兄弟们明白他,就算背负着如此极具侮辱的称号,他亦是无所畏惧,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老兄弟。
然则侮辱的骂名与挖掘皇陵比起来,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只是沦为笑柄,另一个却是成为全天下的公敌,不死不休。
可他能拒绝吗?可以想象到,自从他不败战神的神话被打破,他在董卓心里的位置已经一落千丈,已然不再信任于他,一旦拒绝的下场,恐怕不仅仅是他个人,而是整个并州一系兄弟们千万颗人头落地。
“末将参见温侯!”高顺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尊苍劲的古松,肃立在门前!
吕布抬头望向永远是一副平静如水神色的高顺,挥挥手让高顺进来,高顺躬身一礼,恭恭敬敬的走进来,肃立在他的面前。
面对着自己麾下最为独当一面的高顺,他心中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按理说自己麾下八健将,除却张辽时刻跟随在自己身边以后,当属高顺最令人放心,但凡高顺应下的事情,纵然天塌下来,也无法阻止高顺的脚步,一定能把事情完成的漂漂亮亮。
可惜高顺脸上永远平静如水,吕布从来就不能从高顺的脸上看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高顺也永远没有任何的**,这恰恰是吕布始终无法真正相信高顺的原因。
陷阵营八百人,有着与并州狼骑并驾齐驱的战斗力,而且还是高顺一手创建,在高顺手中甚至能发挥出八千人的战力,然则唯有战时他才会将这支精兵交付给高顺,一旦战争结束,则立即收回高顺的兵权交付给自己的小舅子魏续,而高顺对此从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怨言。
吕布摇摇头,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狼一样的在高顺脸上来回巡视,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高顺,本将有一项重任要交付与你,此等重任关系我并州一系兄弟的生死!”
高顺抱拳沉声道:“温侯但有差遣,末将定不负所托!”
吕布深吸一口气,将李儒吩咐他挖掘皇陵的事情告诉高顺,与此同时眼角余光偏向高顺,却见他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最终颓然道:“本将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可是本将不能拒绝,所以本将需要你率领八百陷阵营以及并州狼骑的兄弟们回到并州,立稳根基!如果~”
说此一顿,吕布满脸阴郁之色,凝声道:“如果本将活着回到并州,会重新率领你们逐鹿中原,如果回不去,你就带着魏续他们退回九原县,在那里你们可以安稳度过余生!”
“末将领命!”高顺抱拳恭声道,万年不变的脸庞终于有了刹那微微颤抖,迈着沉稳的脚步离去,然则一句慷锵有力的话却飘荡在空中。
“温侯死,陷阵营不独生!”
吕布默然无语,这或许是高顺这辈子唯一一句表忠心的话了吧,可惜~吕布摇了摇头,李儒之疯狂,不是正常人所能体会到,挖掘皇陵且算是背负反贼的骂名,倘若是一把火烧了雒阳呢?
雒阳城,自古以来便是繁荣的代表,可布满了桐油的雒阳还能在繁荣多久,转头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不敢想象,一把火将会有多少人丧生火海,李儒简直是一名疯子,纵然他身为天下第一猛将,心中亦是升起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温侯,我们当真要挖掘皇陵?放任满城的百姓生死于不顾?”
肃立一旁的张辽,终于忍无可忍的问道:“当初我们在并州与匈奴大战三天三夜,可兄弟们没有丝毫怨言,因为咱们兄弟都知道身后是父老乡亲们,为的是保我大汉百姓的免遭战火~如今~如今我们也要像匈奴一样,残杀我大汉手足?”
“碰~”吕布一拳狠狠砸在矮桌上,瞪着血红的双眼看向张辽,低声咆哮道:“老子不能对不起跟随老子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拒绝兄弟们人头落地,不拒绝全城百姓身死,张文远,你让老子如何选择?”
“奉先,我们这次之后就回并州九原吧,儿郎们都在等着我们,回到那里我们不再管这些狗屁的事情,我们喝烈酒、杀匈奴,让他们这些人狗咬狗!”张辽呼喊着吕布的表字,自从跟随吕布来到洛阳,吕布封侯以后,他们这些老兄弟们再也没有称呼过奉先这个表字。
他希望能唤起吕布曾经的豪情烈烈~
“回不去的。”吕布走到门槛前转头道冷冷的说道:“保住并州狼骑与陷阵营的兄弟,已经是布最大的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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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港,一支军队堪堪渡过眛水河,向着前方的管道滚滚而去,卜己正率领五千人前往防守空虚的北海郡进发,骑兵烟尘滚滚而步卒只能迈着双腿在后面吃灰了~
莫看骑兵与步卒皆是各式各样的皮甲、布甲皆有之,然则卜己却是披着一身黝黑的铁甲,手中持着一柄寒气逼人的钢枪,锋利的枪刃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陡然间卜己心中掠过一丝毛骨悚然的恐惧感,这是多年来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直觉,正是这种直觉才让他活到现在,直觉告诉他,周围寂静无人的小杜港已经被凛然的杀气所覆盖。
“所有人停止前进!”
卜己手中手中钢枪直指虚空,身后的小喽啰立即四散而去,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显然黄巾骑兵的骑术不甚精湛,有率先停止的,也有没拉主战马的,战马的响鼻声、骑士的呵斥声,熙熙攘攘响成一片,而紧紧跟随在后面的步卒却是很快就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大首领,出什么事了,为何停止前进?”很快张闿在几名骑兵的拥簇下,策马追了上来,陆陆续续间亦有不少的步卒将领围上来,一脸不解的看着卜己!
“事情有些不对!”卜己脸色阴沉的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沉声道:“小杜港作为眛水河最大的两个港口,虽说渡河人数过于稀少,却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然咱们一路上却不见一个行人,这恐怕有些古怪!”
卜己能成为青州最大的势力,而且是远远甩开管亥势力,足以说明此人不是个蠢货,莫名的直觉在联想到一路上的情况,稍加分析便能得出事情有古怪的结论!
而众人听闻不计之言,不由的脸上纷纷变色,张闿凝声道:“大首领是说咱们偷袭北海郡的消息泄漏了?”
“只有这种可能!”卜己深吸一口气,凝声道:“恐怕敌军已经先我们一步截断了这条路!传令下去,告诉弟兄们从现在开始都把眼睛睁大了!老子预感这些人就在附近!”
说此一顿,卜己脸上流露出一丝狞笑:“老子倒要看看敢前来阻击的人是刘辩那小娃娃,还是管亥那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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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港以东的方向荒草丛生,管道两侧高低起伏的土坡上长满了茂密的丛林,而刘辩、曲阿、田勇、黑牛等人就躲在高大的古树阴影中,一双双冰冷的眸子盯着小杜港的方向!
看到卜己的队伍渡过小杜港以后,忽然停下了脚步,大手摸了摸头顶,低声道:“殿下,卜己他们怎么忽然停住不走了,难道发现我们了?”
“卜己不愧是黄巾贼军仅存的元老之一。”刘辩微微眯起双眼,张角当初借着施符水治病救人的机会,暗中发展道众,为了便于控制,遂在各个州郡设置大小三十六方渠帅,大方渠帅掌管州郡犹如州刺史,而小方渠帅掌控各自军队,犹如太守,尽皆归属一州大方渠帅统领。
“卜己能在我大汉官军镇压下,短短时间内在此立足青州,果然不可小觑。”曲阿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精光,凝声道:“只有身经百战从是山火海中爬出来的人,才能有此敏锐的嗅觉!看来此人绝对留不得,此一战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人除掉!”
“殿下,卜己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埋伏,会不会退回去,放弃偷袭北海郡?”田勇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抓了抓因为土黄色抹额捂着发汗的额头问道。
“据细作传来的情报,卜己此人相当的刚愎自用,绝不会放弃偷袭北海郡!”刘辩微微一笑,淡然道:“所以一定不会退回去!”
刚愎自用的人,往往不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决定,而他恰是利用卜己的这个弱点。
刘辩豁然回首,目光一一掠过众将,陡然低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呜呜呜~~”
倏忽之间,原本寂静的小杜港周围骤然有悠远绵长的号角声冲天而起,密密麻麻的头裹土黄色抹额的黄巾降兵,从官道两侧的密林里汹涌而出,而卜己军后面的方向,紧跟着响起冲天的号角声,漫山遍的黄巾降兵如同蚂蚁一般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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伫立在小杜港前方的卜己回首看了看前后密密麻麻的同样头裹抹额的黄巾贼兵,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冷声道:“没想到管亥那个懦夫竟然敢派兵袭击老子,看来管亥果然忍不住了。”
“大首领,咱们怎么办?”张闿看着前后的黄巾贼兵,紧了紧手中的钢刀,凝声问道。
“慌什么?当初老子能治的管亥服服帖帖,现在照样如此!”卜己脸上狞笑越深,狞声道:“告诉弟兄们,所有人退入小杜港城寨,凭借有利地形阻击敌人的进攻,老子倒要看看是不是管亥亲自领兵前来阻击老子!”
“得令!”
“得令!”
张闿等骑兵将领与步兵将领们纷纷领命而去,骑兵不过一千余人,且凭着战马的速度很快就进入城寨,而后面的步兵却要慢了很多,因为小杜港城寨不过是一个简陋的城寨,城门洞设置的并不大,最后嫌弃腐朽的城门碍事,干脆将其一举推倒,黄巾贼兵这才算是堪堪进入城寨。
只是当他们从城寨中向外看去的时候,却见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只见前来攻打的敌军只是蜂拥而来,却并为层发起进攻,甚至是试探都没有,当他们进入城寨的一刹那,所有的敌军都停住了脚步,然后原地待命~
就像是一群猎人,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猎物!
看到敌军如此动向,卜己不由的心中一凛,突然他意识到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豁然回首看去,但见河岸对过极目之处,同样是一群密密麻麻的敌军已经彻底的占领渡口城寨,也就是说他们被彻底的困在小杜港城寨中了。
“大首领怎么了?”张闿疑惑的向卜己问道。
卜己摇摇头,并未回答张闿的话,看着环绕在己军周围的敌军,他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仔细看去这些敌军虽然同样是头裹土黄色抹额,然而无论是精气神还是兵器,皆不像是管亥联军中的乌合之众,恐怕他们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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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远冷眼看着小杜港情形的刘辩,微微一笑道:“困住了卜己,我军压力骤减,真可谓是天赐良机!”
“嘿嘿,并非是天赐良机,恐怕还是殿下用人的手段厉害!”田勇嘿嘿一笑,摸摸头道:“俺老田佩服殿下,就算是裴勇那家伙怀有异心,最终却还是让他乖乖的听命!”
“哦?天将军的意思是殿下用人手段不厉害,天将军就不佩服了?”曲阿挪揄田勇笑道。
“呃~俺不是~”田勇瞥了一样刘辩,慌慌张张的辩解道。
“行了,都不要闹了!”刘辩挥挥手,沉声道:“传令杨奉,令他分兵两队,轮流对敌军实行监视,不管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吹号示警,再令探马沿途探听管亥联军与卜己军的消息,即刻回来报信!”
“报~”刘辩话音方落,忽有快马从官道上疾驰而来,一直纵马冲上土坡才勒住马步,疾声道,“韩魁将军急报。”
刘辩轻轻颔首道:“可是已经凿穿河堤?”
“韩魁将军却是已经将眛水河河堤凿穿大半,只要凿穿最后一层堤坝,便能让眛水河水势汹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