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用钥匙打开大门的一刹那,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这个屋子的一切都未曾改变,就连空气中的檀香气味都未曾消散。她拖着行李路过白心悟的房间,看见白心悟正襟危坐在自己的房间内闭目养神,便消无声息的提着行李进房了。
黎萍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动,似乎还有人特别打扫过,当她将衣物归置好,合上双眼,躺在床上,隐约的发现,被褥上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她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床单被褥,这种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只是稍作停留,绝不可能沾染上香味,更何况已经过了数日,按理说这样的香气早该消散,只有一个解释,她不在的时候,白心悟除了经常打扫房间,还长时间的停留在这间房间内,并且就坐在这张床上。
可当她想起之前山神所叮嘱的话,又不得不开始担忧起来,眼下,白心悟还并未收拾行李,而黎萍必须提醒他早日离开这里。于是,不假思索的惊扰到正在休养的白心悟。“白心悟,明早你就回村寨里吧,这段时间耽误你太久了,以后的路我只能靠自己了。”
白心悟缓缓睁开双眼,回应道:“你就这么想让我走吗?还是说你一直都很讨厌我?觉得我啰嗦?”
他的话让黎萍有些不知所措,犹豫片刻,回应道:“不,不是,我是怕耽误你的修行,我还怕....”她想到了这段时日发生的一切,那些莫名其妙情愫从心间蔓延开来。
“还怕什么?”他追问道。
一时之间,吓的失了神:“没什么。”
“你现在的天眼和阴格均被山神封印,所以你再也看不见那些可怕的东西,因为你长时间的接触邪术,所以你的身体再也得不到佛法的庇佑,所以,我把这串黑曜石送与你,希望它能保你平安,你的家和茶舍均被施法,以后只要不动恶念,不再修习术法,便能安稳一生,明白吗?”白心悟嘱咐道。
黎萍并未回答,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他就要离开这片土地了。所有的不舍全部哽咽在喉咙里,气氛僵持了片刻,黎萍按捺不住的先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这句话显然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从床上走下来,眼神深邃的望着黎萍,回答道:“过几日...”
当她听到这句话,心里又惊又喜,从感情上她从来不想他离开,但从理智上,他不得不离开,他本来就不应该属于这里,更不属于这里的某个人。他的使命和信仰以及追求都跟自己沾不上边,他的善良不仅仅是对她,他对众生皆如此。自己的出现不过是他修行上的一个阶段罢了,若不是自己的固执己见,他根本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
她斩钉截铁的说:“不行,明早你就要离开,越快越好,这里不需要你。”
白心悟紧皱眉头,追问道:“为什么?就因为山神的话吗?他跟你还说了什么?”
“都说了没什么,我就是烦你,整天唠叨,我过的不自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搬出去吗?不仅仅因为石道秋,更因为你整天把佛学放在嘴边,我特别讨厌你装模作样,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这些违心的话,她没法再继续编下去,索性回到了房间内,将头蒙在了被子里。
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黎萍只听见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她心想莫非是被自己那些话重伤了?赌气之下不想再看见自己?但这个想法很快被自己否定了,白心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他根本不会将这些话放在心中,那么这个时间他会去哪里?
在思索之际,由于疲惫而陷入了昏睡之中。睡梦之中,她依稀看见了一个村寨,那里气氛凝重,整个村庄并未见到半个人影,更奇怪的是,她竟然看见了吕鸿鹄失心疯一般的在村庄之中虐杀,白心悟试图阻止,而楚木烨也参与其中,她尝试走进他们的阵法之中,却被一股力量摒弃在外,仿佛自己是一个旁观者,但是,在三人斗法之际,空中出现了一个人,她慢慢的抬起头,瞠目结舌的望着她,竟然是自己,不对,那不是自己,她没有那副红瞳,这应该是阴格的黎萍,她在阵法之中,控制着吕鸿鹄与他们斗法,这一切太可怕,这个梦又过于真实,直到她失神之际,阴格的黎萍朝着自己走来,而她身体却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是目瞪口呆的望着她渐渐的逼近自己,随之,在她的耳边说:“你以为你能逃得过这一切吗?你逃不过,他们也一样,哈哈哈哈哈.....”
她的话语似乎带有催眠的功效,她自己的意识渐渐的被阴格吞噬。白心悟做好了饭菜,打算叫醒黎萍,却发现她进入了梦魇,阴格的意识已经被封印,不应该有这么强大的能量,除非是黎萍自己的潜意识作祟,照这样的情况发展,她随时可能有危险,沉睡在梦魇之中,只见她满头大汗,双手在空中乱抓,白心悟轻推了几下,见她毫无反应,于是动用念力将她唤醒,只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强忍着痛苦,用佛法将她从梦魇之中唤醒,黎萍猛然睁开双眼,只看见闭眼念咒的白心悟,下意识的抱住了他,一直说着对不起,仿佛自己又闯祸了。
白心悟佯装镇定,一只手按着胸口,问道:“梦见什么了?这么慌张?”
黎萍惊慌失措的望着他,想到刚才梦中的那一幕,甩了甩脑袋回应道:“没什么,噩梦而已,刚才不好意思,我失礼了。”
“无碍,出来吃饭吧。”白心悟摆了摆手,离开了房间。
她四肢无力的走出了房间,望着满满一桌的饭菜,一股暖流蔓延至身体四处,她哑口无言的望着白心悟,好像这一刻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黎萍在饭桌边坐下,吃着他特地为自己做好的饭菜,气氛又开始显得凝重。
“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都不能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吗?”白心悟问道。
她头也未抬的自顾的吃着饭,出其不意的说了声谢谢。面对他,黎萍再也不敢表露出任何一丝个人的情感,从无话不谈变得相敬如宾,白心悟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又轻咳几声引起了黎萍的注意。“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究竟有什么问题,这么些日子还未见好?”
白心悟一如既往的表现的风轻云淡的模样,说道:“回去便好。”
“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吃饭了,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吧”黎萍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一言不发的盯着黎萍,不时给她的碗里夹菜,目光中夹杂着某些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用过晚饭之后,白心悟收拾好碗筷,继续在客厅中修习经文,黎萍一声不吭的关上了房门,听着他诵经的声音,沉默的躺在床上,眼泪不知不觉的滑落至床单上,想起白日里那个梦境,眼睁睁的看见白心悟被阴格的自己所重伤,却无能为力,村寨被自己弄得血流成河,而自己站在血泊之中仰天大笑,那个场景她再也不想去回忆。
她害怕自己睡着又会做相同的噩梦,于是强撑着体力,翻看着网页或者各种视频,但听着白心悟诵经的声音,又开始哈欠连天,黎萍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望着白心悟,不假思索的走了过去,靠在沙发上。他放下手中的念珠问道:“怎么不会房间睡?”
“我害怕做梦,就让我在你旁边待着吧,我实在太困了。”黎萍苦苦央求道。
白心悟拒绝道:“今日我依你,那明日,后日?将来该怎么办?丫头,那不过是梦,是你的潜意识,相信我,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回房睡吧。”
黎萍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不是嫌我妨碍你诵经?”
他放下手边的经书,强行拉着黎萍回到房间,将她安置在床上,随之自己搬了一张椅子在床边,一本正经的说:“今晚,我就在你旁边,安心的睡,不会有事的。”
她望着白心悟,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却不能流露出来。侧过身体,背对着白心悟,静默的任凭眼泪滑落。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不知是因为他在身旁的关系还是他说的那些话,这一晚睡得很安稳,没有做任何噩梦,倒是清晨的一缕微光唤醒了自己,她匆匆忙忙的推开房门,发现已经不见白心悟的踪影,明明一如从前,却再也没有熟悉之感。
黎萍失落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枕头,轻嗅着房间残留的味道,不一会儿,白心悟打开了大门发现失神的黎萍,轻声说道:“你醒了,我今天没有做早饭,看你还在睡出去买了些早点....”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黎萍心有余悸的望着他说。
白心悟将早餐放在桌上,回应道:“还没有和你道别,怎么能一走了之。”
“其实你不该再回来,你应该趁我睡着直接离开才是。”黎萍心口不一的说。
“再怎么说都应该和你道别再离开。”他回应道。
黎萍若有所思的说:“一声不吭的离开好过郑重其事的告别,你什么时候的火车?”
“中午十一点左右,吃过早饭,我就要走了。”白心悟说道。
她坐了下来,安静的吃着早饭,见白心悟已经将行李拖了出来,这一日终究是来了,一个眼神胜过了千言万语。边吃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白心悟,他将神台的黑曜石佛珠拿下来,庄重的递交给黎萍,嘱托道:“这个手串就留给你,它可以护你周全。”
“这个是你师父传下来的,我不能收.....”黎萍谢绝。
白心悟将手串戴到她的手腕上,说道:“我不在,它便能保护你,只是一件法器,修行之人,无欲无求,这些乃身外之物罢了。”
她用手轻抚上手串,道了声谢谢,便不再言语。
“日后,会有石卿看着你,他会时不时去茶舍,你要记着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可再动恶念。”他交代完,便拖着行李打算离开。
在出门之前,白心悟背对着黎萍问道:“不打算送送我吗?”
“不了,我不喜欢离别的场面,你一路小心。”黎萍说完便回了房间,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了。直到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才明白关于白心悟的生活都将结束了,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下她一人,还有房间内四处弥漫着那淡雅的檀香味。黎萍推开白心悟的房门,除了他的味道印证了他曾经留在此地,没有其他的痕迹再能证明他存在过。她毫无忌惮的躺在他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仅剩那一点点的冰凉之感,她忘了,昨夜他并未入睡,而是守在自己的床边。
黎萍心中的情愫彻底蔓延开来,跑出了家里,叫了辆车赶到车站,她不知道是哪一趟车,只能漫无目的的在车站四处游荡,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最终还是拨通了白心悟的电话:“你是哪一趟车?已经走了吗?”
“我已经在车上了,怎么了?”白心悟说道。
“那没事了,再见。”黎萍匆忙挂断了电话,独自一人回到家中,她讨厌这间屋子,讨厌茶舍,讨厌一切有他痕迹的地方。可正因为有这些地方,才能让她缅怀过往。黎萍望着手腕的黑曜石佛珠,任思绪游移,不知不觉拿起手机编辑了一长串的短信,却迟迟不肯发送出去,最终索性将他的号码,通话记录以及所有的联系全部删除,就当他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正在伤神之际,一个人的到来却打破了这里的平静,不知是福还是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