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聂钦道长蓦地神情肃然，郑重无比地向林灿颔首为礼，抱拳请求时。林灿连忙将其扶起，目光真诚道：
“道长何须如此，但有所托，在所不辞！”
于林灿而言，当初若不是聂钦道长及时赶到，除去了那邪婴，他那次恐怕也是在劫难逃了。
这，是救命之恩，重于泰山！
是以，此刻聂钦道长言辞恳切地想要拜托林灿什么，林灿连什么事也不问，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这是他为人处世的准则。
“嗯，多谢少侠。”听到林灿一口承应下来，聂钦道长才直起身来。
“其实，正如老夫先前所言，身为修道之人，终日与魂鬼阴灵相伴，早已将生死之事看得极淡了。”
“到头来，不过还是舍不得我那徒儿罢了。”
“实不相瞒。其实我那徒儿与林少侠一般，体内也潜藏着一股为天地所不容的禁忌力量！”
“禁忌力量？！”林灿遽然惊惧。
“嗯。。”说到此处，聂钦道长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与黯然，那双饱经风霜的浑浊眼眸中，也渐渐涌现出追忆之色。
“清君的命，很不好！”
“在他出生那天，有一伙亡命之徒血洗了他所在的村寨。当我来到他们村里时，全村上下已无一活口，除了清君这个还在襁褓中，被藏起来的婴孩。”
“一出生，便血亲死尽，一世孤伶吗？”林灿不自觉地垂下了脑袋，心头一沉。他没想到，平日里如此活泼开朗的少年，竟然有着如此不为人知的悲惨身世。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聂钦道长嘴角泛起苦涩。
“清君当年所在的村子，原本是一处山川灵秀的风水宝地，但因为那一场血祸，阴阳倒乱，却是恰巧成了十分罕见的‘积阴之地’！”
“积阴之地乃是世间最容易吸引阴邪鬼物的地方。”
“而当年当我发现清君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时，他的命魂便已经被万千阴魂所附，生机淡薄，奄奄一息。”
“原本初生的婴儿，哪怕先天命火再盛，被那么多阴魂吸噬生机，也早该死去了，但直到我发现他，他都还活着。”
“我起初以为是他的命格特异，才使他大难不死，但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当时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有一尊强大到难以想象的邪恶存在寄居在了他的体内，以其无上凶威，镇压住了那无数的阴魂！”
“什么！”林灿又是一惊！
在林灿看来，聂钦道长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哪怕是此刻身受重伤，但其所散发出的气机也与先前所见的百灵楼主相差仿佛。而被他这等高人都称作难以想象的强大存在，又该是如何的恐怖绝伦！
聂钦道长将林灿的惊讶看在眼里，但脸上却仍是带着无奈的苦笑，仿佛在轻嘲这荒诞可笑的命运。
“若非亲眼所见，一般人真是很难去臆想那种恐怖的感受。像那种禁忌一般的存在，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人间！”
“其实，当时在我发现那被邪魔附体的清君时，我的第一念头，并不是救清君，反而是想直接将其连同那禁忌存在一齐抹杀掉！不过，我终究没能狠下心来。”
聂钦道长说着，蓦然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嘲自己的优柔寡断，但那双古井无波的黑色眸子中，林灿看不到半点后悔！
虽然聂钦道长此刻说来不过轻飘飘的一句“没狠下心来”，但林灿能够想象到，他当时的心中会有多么的犹豫与煎熬。
当时，如果换作另一个降妖除魔的修道之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作出另一个选择——斩草除根。
因为这样做，不仅能永绝后患，说不定还能使之名满天下，被人歌功颂德。
反之，如果任由那邪魔长存于世，一定会酿下滔天大祸。将来因此而死的，或许会是千千万万的生灵。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将会道心有缺，心魔深种，修为永远都不会再精进！
以一人之命，换千万人之命，怎么看，都是绝对无法争辩的“划算”而“正确”的事。
但偏偏，有人就是会因为“没狠下心来”这种荒唐的理由，不肯如此去做。
孰是孰非，谁对谁错。林灿分不清楚，但他现在，对眼前的老者，只有深深的敬意。
“原本若是那尊存在全盛之时，我无论如何都救不下清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君被其吞噬、夺舍。但当时，那尊存在却恰好是元气大伤，仿佛刚刚经历了生死大劫，而之所以会附身到清君身上，也是想借其先天元灵恢复自身。”
“当时我虽震怖于它的盖世凶威，但却还是想将其驱赶出清君的身体之中，可惜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聂钦道长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之感。
“后来，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施展无上禁法，将其彻底封印在了清君的体内，使之意识陷入永恒的沉睡。”
说到这里，聂钦道长脸上的沧桑之色越发多了。
“一晃十几年，当年的婴孩也长大成人了，我把他收为了徒弟，教他道法咒诀。他虽然生性贪玩好动，但在修道一途却有着极其出众的天赋，如无意外，他以后的成就必定还在我之上。”
“如无意外就好了......”
聂钦道长悠悠说着，好似在憧憬着什么，但紧接着又看向了林灿，道：
“这十多年来，虽然清君也算是无病无灾地长大了，但他体内的封印，却还是不可遏制地一点点松动开来。那无上邪魔的力量，终究也随着时间慢慢恢复了。”
“虽然那邪魔因为我这些年不断加强禁法封印，暂时还不能突破出来，但它现在已经逐渐可以散发出一丝丝特殊的气息，吸引来各种强大的阴邪之物，使其来助它突破封印。”
“难怪，清君说他总会招来什么邪灵鬼物，原来是这个原因。还有这次的六劫阴尸，想来也是一样吧。”林灿若有所悟道。
“正是。”
弄清楚缘由，林灿再度陷入沉默。先前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那仿佛永远都无忧无虑的小道童身上，竟然会有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因果缘起，而现在他知道后，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好像又什么都改变不了。
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充斥在他的心头。
正在此时，聂钦道长脸上的沧桑感慨之色骤然收起，只听他道：
“老道最多也只剩下四五年的阳寿了，但那邪魔突破封印的时机，却是越来越近。”
“原本我想着，哪天那邪魔突破封印，我就与其玉石俱焚，但我又恐怕那时还会如当年一般狠不下心来，从而酿成大祸，遗祸苍生。”
“所以，我在此拜托少侠。若我撒手人寰后，清君的封印将被那邪魔突破，少侠那时若有能力，还望能救他一命。”
“如不能救，便杀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