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思良久之后,陈宫对着堂上的袁术拱手而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少一不可…”
像是在整理思绪,在袁术期待的目光中,陈宫徐徐说道:“曹操既迎天子驾临东都,此诚为天时也,主公不可与之争,故此臣下思虑再三,觉得当下主公因效法吴越勾践之故事,卧薪尝胆,以待天时有变。”
这话说得实在模棱两可,袁术有些莫名其妙。
“高祖与项羽争霸之时,‘乃分天下,立诸将为侯王’,‘项王自立为西楚霸王’…”
“那时的项羽与现在的曹操何曾相似,都为众矢之的,主公有平定天下之愿望,故而为曹操迎奉天子此一事而觉得分为意乱心烦,耿耿于怀。”
“主公,你是作如此想,这天下诸侯何尝不是这样?”
陈宫挥斥方逎,呵呵捋须长笑,他眼内精光闪烁,向着袁术当头一礼,然后进言道:“论地利,主公不及袁绍袁本初;论势,曹操就彷如那皎皎升起的明月,主公亦不能比,身为关东诸侯之一,曹操这等奸雄,主公何必执拗强自出头去应对?”
“以我之见,莫如借他人之手,剪除此寮!”
“坐山观虎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主公啊,在曹操这一事上,只消等等,或许这面前的形势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不一样。”
袁术赫然开朗,陈宫的话有些说对了,有些错漏了。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主要的一点,陈宫指出了这个天下,并非只有自己一个人心存念想,同时其他诸侯,其他诸多英雄也在争!
历史上不就发生了官渡之战?
假如在这场大战中,袁绍取得了最终的胜利,那还会有曹魏吗?
整个历史走向就完全不一样了!
自己走进了自己设置好的禁锢当中,不知不觉,一直患得患失,好像今日要去灭这家,明天要去扫荡了那一家都是自己责任似的。
好像这个天下只有自己一人在考虑着,完全没有顾忌到其他人的想法。
陈宫指出了自己可以借用他们的手,不必亲自出手就能解决事端的方法。
袁术喃喃叹服道:“公台,虽然你说的不太正确,但至少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就凭这一点,你也无愧为当世一流的人物!”
陈宫笑道:“主公缪赞。”
心情平复下来,且变得良好起来之后,袁术的眼界不觉上了一个台阶,思得朱元璋的典故来。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朱元璋他自己说的,还是其他人讲的,不过就是这个意思,袁术缓缓说道:“曹孟德接下来的布置我有些预料,为应对万一出现的危局,我欲遣使进徐州,至河北,说得刘备、本初…”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诸葛瑾,突兀问道:“主公,这事怎么与你长兄牵扯上了关系?”
这可不像诸葛瑾这样洞明练达之人该说的话啊,袁术负手回首望向他之时,见到他眼中的笑意,明白了他这算是旁击侧敲,故意如此说道。
“在往日,我就料定公孙伯圭可能非是其敌手,照以往的消息来看,我这一位大兄崛起在河北已经是势不可挡!”
陈宫颔首接着道:“若等袁绍踏破幽州,全领河北再转身过来面对曹操,不如在此之前就与其修好,有曹操这样一个大敌在面前,就算他本无此意,他人亦会谏言。”
曹操,现在的曹操,在奉迎天子之前之后,可谓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对手。
在没有天子在手的时候,他充其量就是一方诸侯,而等他有了天子在手,稍有些见识的人,就应当明白,想要争夺天下,并取得最后的胜利,他这一个对手就是必须跨过去的槛!
人心向背是其一,政治上的优势其一。
当天子下诏书,遣人“使”曹操攻伐当世任何一诸侯的时候,无人能够对此指手画脚,说他不是。
这便是现在曹操最大的优势,而人心就是这么…奇怪。
有了天子的名义,就相当于站在了正义的一方,而那对立的另一面,相对而言就是属于反派。
袁术苦笑连连,天子有天子的用法,曹操不会不清楚这一点,要不然也不会去奉迎天子了。
脑海中过滤过这一些,袁术意有所决,在权衡利弊之后,对着陈宫两人道:“刘备刘玄德之徐州,我意遣派曜卿前往,若能得此臂助,任他无论是孙坚还是曹操领军前来,我亦无所畏惧!”
袁术夸大其词了,但陈宫、诸葛瑾两人缓缓点头,赞同了他这一想法,刘备的徐州牧一职,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主公无论遣谁前往,只要说清楚在方便的时候,能够为他正名下来,想必能够得到他的认同。
加上曹操才刚刚讨伐过他徐州,刘备假如还想治领此一地,四世三公名门之后,来自主公袁术的认可,缺少不了。
而在陈宫、诸葛瑾两人此类想法之后,有关徐州更多的想法在袁术心中慢慢汇集起来。
刘备他不是自称是中山靖王之后吗?
刘备他不是被称之为刘皇叔吗?
这就对了!
当时机恰当的时候,自己可以确保这一切都会发生,而同时,如今在曹操护翼之下的献帝,现在他可能觉得长长松了一口,觉得逃离了虎口,来到一个曾经属于他的京都,生话将朝着他臆想的方向发展。
不过时过境迁,待等他察觉到曹操真面目的时候,一切…都将改变!
“袁绍,我之长兄那里…”
袁术拿眼望诸葛瑾,忽有所悟,便笑了出来道:“子瑜,看来河北的风光,你想必一定要去游历见识一下了。”
诸葛瑾顿首诚恳的说道:“主公所言不差,河北一行势在必行,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过了今天我就去趟邺。”
侧顾一旁的陈宫,诸葛瑾笑道:“反正在这里,还有公台兄,一向闲散的话,会被人说叨游手好闲…”
诸葛瑾说的如此有趣,陈宫捋须而笑的时候,向着袁术一礼道:“除此两家之外,温侯那边,主公也须照例知会一下,省得将来…麻烦。”
不知是出于同样的考虑,还是陈宫知晓吕布就是那类人,温侯吕布就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自己的决定虽下,但有些必要的事情还需让他知道。
这抑或就是智者千虑的一个表现吧,袁术点头间暗自念道。
话说回来,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最后点,陈宫至死才看清楚了吕布为人,发出“恨此人不从吾言!若从吾言,未必被擒也!”这样的感慨,徒令人嗟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