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流云抬头瞪着来人,这才惊觉脸上已是冰冷一片,想也不想她用手狠狠一抹脸,于是来自海蟾尊身上的血,被她抹了自己满脸花糊糊一道又一道:“你……是什么人?”下意识地,她反手便要去握云龙剑。同时央森和司徒偃亦是一惊,满脸戒备地盯着来人。能在他们三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毫无声响地出现,这人……修为不差。
“嗯,看你们的穿着,应该不像是穷人,很好,就算没有现银,小姑娘你这一身行头也足够了。”自顾自地一边打量着他们三个人的穿着一边很随意地扬起手,这人数十道金光就这么没入到海蟾尊的体内,复而再出,金银光芒交错闪耀过后,交织出了一幅奇景,原本垂死的海蟾尊,被一团散发着冰寒气息的巨大虫茧包围起来。
“好了,下面让我们来谈论一下……医药费的问题。哦,对了,忘了介绍,在下慵医上官邛,慵懒的慵,不是药死人的慵医,邛是邛山的邛,不是穷的要死的邛。”
上官邛斜斜倚在一棵树上,搓了搓拇指食指和中指,对已然看懵了渡流云央森司徒偃很是认真地道。
什么……什么医药费?他的脑回路有问题还是他们的耳朵出问题了?
“呐,看,这个人呢,在我的妙手之下是死不了的,我也能把他救活,不过呢,先提条件是我们谈妥了医疗费,如何,哪位来结算一下?”上官邛看了看抹了自己一脸血的渡流云,有着医者本能的清理癖,忍不住从怀里抽出一块手帕,倒了不知道什么液体,给她擦干净了脸和手:“这个就不找你收费了啊。”
“……”你是穷鬼投胎吗?上官邛,还解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穷是吧。
明明是很严肃的情景,渡流云偏偏绷不住笑了出来:“你真能救活他,价码随你开。”
“等等,流云,你……”司徒偃想说什么,然而被央森阻止了:“阿偃放心,这个人是好人的。”他有这种感觉,而且如果他真没存好心,依照他走路无声和刚才的手法,想弄死他们,早就这么干了。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好人了,这个死孩子,不要这么单纯好不好。司徒偃无奈地摇摇头,算了,既然这两个人都没理智了,那他保持正常智商,在一旁看着就是了。
“哦?你能开出什么价码?”
上官邛颇有兴致地将双臂抱在胸前,一脸玩味地看着她,看着小姑娘一身穿着皆非凡品,莫非他这一番遭雷劈,真的是指引着他的前路苦尽甘来告别穷鬼行列,可以有钱去买好多好多想要的药材炼药了?
渡流云理了理心情,整了整衣衫,正了正头冠:“我是儒门少君,渡流云。儒门天下这块招牌,够不够让你有信心。如果儒门天下不够,再加一个天都。”她穷的只剩下钱,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他满意。
“很好,成交。随我来。”
上官邛的眼睛倏然发亮,儒门天下诶,天都诶,这两个哪个拿出去都是金闪闪的招牌,果然没白遭雷劈!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对这个明明生得风流风雅却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穷酸气的庸医……啊不,自称慵医的家伙这么信任,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央森快速地检查了一遍山谷,确定所谓的妖怪伤人事件大概就是这位受伤惨重的人意识混乱时所为,只要将他带走,这里的危机立刻会解除,他随手将烟火抛起升入空中,通知村民危机已去,可以随意进山了。
这一路上交谈,他们才得知上官邛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看他带着糊味的衣衫和发焦的头发,这就是被雷劈的证明。
他这个慵医的绰号,是师门代代相传的,其实就是为了一个美好的梦想:能够过上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生活。然而大约是祖师爷名字没选好,偏偏选了慵医两个字,被人怎么听都是庸医,这就导致了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上门,可祖师爷不甘心啊,不甘心这辛辛苦苦决定下来的绰号就这么被荒废,于是锲而不舍地努力证明自己的医术,然而大约是霉运当头,每每接到一笔大生意后,伴随而来的必然是各种各样倒霉的事,将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全都赔进去——比如说遇上坑爹的拍卖抬价,抬来抬去拍上了火,花了好几倍的价钱买回来并不值得的东西就为斗气……可这个斗气的性子也一脉相承地传了下来。
本来传到上官邛这一代,可能能够破解这个穷鬼当家的命运的,因为他除了医术,又修了一门蛊毒,更被人尊称为蛊神,可惜……他辛苦培育的蛊虫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举家出逃,那可是他费尽心力才培育出来的啊,想要再培育一波,没钱不行啊~养不起啊~
结果就在他懒在家里哀嚎的时候,天空降下一道落雷,把他心爱的茅草屋劈成了飞灰,他一路被雷劈着来到了这里——期间休息的时候雷不会找他,同时他休息时还做了个梦,梦里的场景与他方才和渡流云三人见面丝毫无差——老天开眼给他送钱上了?如果没用雷劈他更好啊!
遭雷劈来是个什么经历。央森和司徒偃完全没法想象,但渡流云却联想到了当初被天雷劈着指引去了西武林的遭遇,不过雷只是她面前的路,没真正劈到她,照这样看来……还是这个上官邛太倒霉咯。
一处干净的山洞,上官邛升起了一团火焰:“我就不和你们回学海无涯了,听你们所言,如果我把他带到学海,可能会引起各种麻烦,留在这里挺好。不过现在我有两个选择给你。”他一指被包裹在蚕茧中的海蟾尊,玩世不恭的笑脸上有着几分认真:“他的内伤好治,毒好清,但身上失去的皮肤没有办法再生,嗯,我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蛊离家出走了,实在没办法,这两条路,第一,去找一张随便什么人皮来,套在他身上,不过我看你们出身正道,这条路应该行不通,第二,找到他失去的皮,我可以立刻给他重新接回去。不过一定要在半个月之内。”
渡流云的记忆很好,她没有忘记在第一眼见到海蟾尊时他说的那七个字。玉清界学海无涯,他来自玉清界,要去学海无涯。
玉清界派人来参加三教峰会。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我选第二条路。央森,司徒老哥,这件事请你们先保密,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因为……此事牵涉的内情太过隐秘,我现在也不能无所保留地告诉你们,只希望你们相信,我绝对不会坑你们。”只要玉清界确定一定会来学海无涯,那么假扮了海蟾尊的贪秽不管怎样都会出现在她面前,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借口打道回府的事。
渡流云从火堆旁边站了起来,看着央森和司徒偃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是没有关系,阿偃你呢?”央森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仿佛什么事儿都不能引起他的烦恼。
“你们两个都说好了,我能有什么意见,帮你们骗人呗。”司徒偃挠挠头,一脸恼火,明明是个正直的人来着,他为什么要帮着他们骗人啊。不过看在渡流云似乎与她要救的这个人好像认识的份上,帮人帮到底,横竖只是个无伤大雅的谎言。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然而,渡流云将视线停在上官邛身上,直视着对方的双眼,她说出了一句让上官邛险些惊掉下巴的话来:“既然你是医生,那你一定有办法在不伤及我性命的前提,把我搞成重伤。”
小姑娘,你要做啥?上官邛表示,他搞不懂渡流云的脑回路。
很简单,他们是来除妖的,如果不受点伤回去,没法解释为什么先前那波同窗会被打成重伤,而他们没事,更没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没有带回去能证明妖物被伏诛的证据。毕竟她是要以妖物被他们烧掉为回报的信息的。
“那也不用玩的这么大吧。”上官邛不确定地打量着她,真的要搞成重伤吗?
“放心吧,没事的。”依她这个身体恢复速度,她就怕搞成重伤后没多久直接变轻伤,甚至干脆就愈合了。但是打央森和司徒偃她又下不去手。还是自己上。
两剑一掌,一身白衣全是血,各种破烂口子划上来,借着伤口鲜血乱窜的时候,随便缠了些应急白布条,说她重伤濒死都有人信。三个人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然而只有她清楚,她这是一根筋的性子犯了劲,唯有把海蟾尊救回来,她才能真正认同自己存活于苦境,再也不做他想。
无奈地相视叹了口气,央森认命地将渡流云抱起来,和上官邛约好了半个月之内一定会把海蟾尊失去的人皮送回来,又在某个穷鬼念念叨叨的唠叨中留下一张十万两金票给他当做定心丸,上官邛彻底见识到了儒门天下的人出门从来不花银子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实。是说,金银财宝虽然俗,但没钱,是万万不行的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