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一句划掉，准确地说，是司马不贰像个游魂似地，飘荡到了他父母所在的小区。站在单元楼门口，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地双手，自语道：“唉哟，两手空空可不好。”他晃荡着身子，在小区外的量贩超市里买了些土特产。然后，如法炮制地，复又晃荡着回到了单元楼下。
他放下土特产，狠狠地搓了搓脸，捏着嗓子念叨：“改革春风吹进门，全国人民抖精神。”他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他自认为笑得很好，“完美！”，可实际上，瞧见这个笑的人（倘若有人瞧见的话），都会被这个笑容所蕴含地痛苦、悲伤击溃心防，而窥见那笑容内里的人，都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深吸一口气，迈着轻快地步子上了楼。
“咚——咚咚！”
“谁呀！”
司马不贰轻快地说：“收电费的！”
门开了，一位头发花白地小老头说：“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晚上可没做你的饭啊！”
司马不贰将手里的土特产塞到他手上，笑着说：“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我吃过了。”
一位妇人惊喜道：“儿子回来啦？”
司马不贰点了点头，“请了年休，回来住几天——想你啦！”
闻言，妇人眼角竟泛出泪花，语气欢快道：“好好！想吃什么？妈都给你做！”
“母亲做的都好吃！”话音一落，他直奔洗手间，“我先去洗个澡，然后就睡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困。”他虽然和父母有说有笑的，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是一台盗取了人类声音地、冷冰冰地机器人。
妇人还想言语，小老头拦住了她，“儿子说他累了，你没听到！？让他好好休息，有事儿明天再说！”
………………
深夜，妇人习惯性地去了司马不贰地卧室，为他掖了掖被子。待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小老头迫不及待地问：“儿子睡了吗？”
妇人没好气地说：“他在打鼾呢，你听不见？你关心儿子不知道自己去？”
小老头摇头晃脑，吟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见妇人面带不屑，乜斜着眼盯着他，他又诵道：“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不（读‘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诵罢，小老头对着妇人呵呵傻乐，就差在自个儿脸上写“文化人”三个大字了。
“当家的，儿子怎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是不是遇到事儿了？”
“侬这不是废话么，看他今天的样子，怪里怪气的：说话皮笑肉不笑的；回自己家，还买个什么东西呢？买就买吧，买我们本地的土特产送我们，几个意思？这不是毛病是什么？”
“这？”
“这什么这？我看了购物小票的，就我们门口小区买的，贼便宜。买点水果什么不行吗？谁吃这个啊？”
“兴许是送领导、同事的？”
“这么low，送个鬼啊！我儿子什么身份？会这么不懂事儿？”
“什么漏了？”
“low！英文，知道不，英文！意思是档次低上不了台面！”
妇女怒了，没好气地说“就你能，天天在网上和那些小年轻聊天打屁。老不正经！”
“女人哪！唉，我拿什么拯救你。”
“我有宝贝儿子，哪用得着你这个老不死的拯救！”
“你明天问问你宝贝儿子，遇到什么事了。这种事，你们女人拿手。我一问，没三句话就要教训那小子啦。”
“啊？我问啊，我怎么好问啊。”
“你以为妈是那么好当的？养儿100岁，常忧99，知道不！”小老头打了个哈欠，“关灯睡觉！明天我还要早起出门去买早点呢！”。
妇人小声嘀咕：“平时没看你这么勤快！”这声音刚刚好，足够小老头儿一字不落地听见。当然啦，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嘛。
小老头没有反驳，只是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不是废话嘛！我宝贝儿子回来了。我当然要好好表现表现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