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卡车停在灯光球场上,房顶上一个桶一个桶地往下吊着什么东西。仇几满走过去一看,一桶一桶都是满满的酒瓶子。有些是新鲜的,有些则裹满了灰尘和泥土。看得出来,这些酒瓶子攒的时间够长的,以年为计算单位。最老的,估计得有三四年了。
几千只酒瓶子被装进了卡车里,牛再栓去军务科要了一张条子,说是处理垃圾。军务科也没为难,开了条子就让他们出去了。把这酒瓶子往废品收购站里一送,废品收购站一看是军车,老板亲自上来点数,又是敬烟,又是上茶的招待好,十几个士兵跟着卸完,就换了红彤彤的几张大额钞票。
牛再栓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按五人一只鸡的量,买了一卡车鸡回去,扔到炊事班里加工。
今天不是礼拜五,但是老子要加餐!
全连上下一个小时的努力,换来一顿丰盛的午餐。
可是煞风景的永远都不会消失。刚吃过饭,一辆吉普车咔一声就停在了防化连的灯光球场上。
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一个少校,杨越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姓赵的军务科副科长。
牛再栓打了一声饱嗝,迎了上去,“副科长同志,防化连正在准备午休,请指示!”
姓赵的抬手还了个礼,“吹哨子,防化连全连集合!”
杨越胸口挂着个口哨,跟在牛再栓的身后,心说大哥你闹哪样,大中午的不睡觉,跑防化连来耍什么威风啊?
这还没完,突突突地听见卡车想,一扭头,门口停了一辆解放141,“夸夸夸”地跳下来五六个带着白头盔的纠察。
热闹了啊!
牛再栓看了姓赵的一眼,那意思是说,你这是要闹哪样?
“点验!”姓赵的没跟牛再栓废话,指着杨越,“吹哨子!”
杨越眼睛一瞥,你特么哪根葱啊,跟谁俩呢?你让我吹我就吹?我的直接领导是连长,连长不下令,我不听,就算是师长来了,我也这样。
姓赵的看杨越一动不动,逼前两步道:“我让你吹哨子!”
杨越两眼一翻,瞪了回去,“赵副科长,内务条例没学好吧?要不要补一补课?我连长还活着呢!”
牛再栓也是脑袋冒烟,但是人家官大,惹不起,他拉了一把杨越,“让你吹你就吹吧,哪那么多废话呢!”
姓赵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
杨越白了他一眼,转身站在灯光球场的中央位置,立正:“防化连,全连集合!”
弟兄们早就知道来者不善了,大部分人都呆在班里准备好了。但没有哨声,他们才不会出去看热闹。
等全连集合完毕,姓赵的一挥手,一队纠察就从营门口开了进来。
“今天点验,所有人在点验完成之前,不得离开连集合地。”姓赵的好歹是给全连敬了个礼,和士兵们说话的时候,语气还算柔善。杨越站在副连长的位置上,被姓赵的喊出了队列,“你跟着他们去。”
牛再栓使了个眼色,杨越老老实实的跟在了一个军务参谋的屁股后面,从连部开始检查个人违禁物品。
什么是违禁品呢?
简单来说,就是未经登记领取的枪支和弹药、不属于个人的公用物资、未经报备的个人通讯设备、违禁书籍、音像制品,还有收音机,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违禁品。
点验分两种。一种是自己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倒在地上让人检查。另外一种是检查人自行去到各班排检查。
前一种算客气的,后一种则多少有些不礼貌,不常用。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符合规定。
几个班长出列,配合检查。纠察们一个一个柜子的打开,让班长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接受检查。杨越则跟在他们的后面,做现场监督。
灯光球场上的部队,则前后左右散开,脱帽伸手让人看,头发和指甲是不是长了?鞋带是不是系法违规?风纪扣有没有扣?口袋里有没有杂物?一翻底儿掉。
比任何一次点验都要严格许多。
连牛再栓都没放过。
最后,班长们搬着一堆东西回到了集合场地,啥玩意都有。
杂志、小说、收音机、手机,还有上百个鸡蛋。
姓赵的瞥了一眼杨越,嘴角扬了扬。
杨越看他那副欠揍的样子,心里就不爽。你别瞪我,你要瞪瞪我们连长去。
姓赵的拿起一部手机,举着走到了队列面前,“谁的!?”
队列里鸦雀无声,谁承认,谁傻比。
姓赵的把手机扔了回去,“啪”一下碎成了一地。
“牛连长!”
“到!”
“明天去司令部交班!”
“是!”牛再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日子特么没法过了,明天指不定又要被谁拍桌子骂娘。
姓赵的上了车,扬长而去,卡车开了进来,前轮子后轮子一碾,那一堆玩意儿就都成了零件。人走的时候,还在上面点了一把火,眼看就熊熊燃烧起来,毛都没剩了。
队伍一解散,各种口音的国骂就飘满了天空。张朝封一边骂娘一边拿着根小木棍儿去拨里面的蛋,蹲在那一边剥蛋皮,一边破口大骂:“狐假虎威的狗玩意儿,老子藏了几个月的蛋,容易吗我!?小爷迟早有一天收拾你!”
杨越拿着个灭火器,心说快拉倒吧。人军务科副科长,一口吐沫一个钉,整死你个破学员,跟玩儿似的。
但是这口气咽不下啊,倒不是说被人抄了家咽不下,是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让杨越恶心地要死。他以前只对眼镜蛇不太感冒,和这姓赵的一比,眼镜蛇都成了老好人了。
牛再栓也是气得不行,那天晚上一拳把他打懵逼的,就是这姓赵的。
几人气呼呼地收拾完现场,一个个都黑着脸。
但是根本拿他没办法,部队就这样,一旦严格起来,那就翻天倒地。
姓赵的这仇恨拉得太漂亮了,让防化连几乎全连暴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