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约是病中,我醒来时没一点力气,只能勉强地由着侍婢扶我靠在软塌上。
“琉璃,你可好些了?”母亲的眼睛肿着,怕是为了我伤心了好些日子,为了不让她担心我赶忙点了头。
“果然是云桓帝君的灵丹有用,谢天谢地,我的琉璃终于醒了!”母亲喜极而泣,连着一旁的仙娥们亦是垂泪连连。
“云……云桓帝君……”
“是啊,孩子,你一病就是数月。天君陛下遣了多少位药仙来,都是不顶用,每日流水的灵丹吃下去也不见好,我与你父王都没了办法。却不想前几日,天上辰华宫那位帝君突然来了洞府,还带了一盒灵丹,说是大约与你有用。”母亲擦了泪,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开,“果真是有用的,不过两日的光景,你便醒了,这一遭定要好好感谢云桓帝君。”
云桓帝君,是他,那个让我有一刹失神的男人。大概,不止一刹,也许在将来的千万年里,他都将是我的劫数,我的命定之人。
“母亲,我觉得累了。”思绪有些困倦,不知怎的嗜睡起来,母亲本欲与我多聊几句,却碍着我身体弱,便亲自扶我睡下,不消一刻,我便又沉入那梦中,那个还未做完的梦中。
还是那个海边,我坐在干涸的沙滩上,那个银发男人便坐在身旁,他的轮廓渐渐清晰,竟与云桓帝君有七分相像,我私以为是我日有所思的缘故,便也没有深思,只有些欢喜与他相处的短短辰光,哪怕我知晓这不过是场梦罢了。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是他先开了口,语气里是几分热切的期望几分悲哀的落寞。
梦中人愣了半晌,末了,只是摇了摇头。
“明明这里那么孤寂,你还留恋什么?”他问她,是不甘心。
“你不知道”,她微微笑着,日光绽在她脸上,莹莹如玉,“这里已经很好了。”
“我从前住在一座小岛上,那里有华美的宫殿和温柔的海风,可是除了我,便是无边无际的寂寞,我什么也没有。”说着,梦中人转头看向那个男人,“在这里,至少还有归尘哥哥。”
“那我呢?”男人不死心,续道:“跟我离开这里,我带你去一个更热闹的地方,我不会让你再觉得寂寞。”
半晌沉默,梦中的女子站起身来,目光望及远处华美的神宫,嘴角挂着一丝温暖的笑意,“我不会离开的,我要陪着归尘哥哥,没有我,他一个人太孤独了。”
银发*在她身后,那双眼睛是看尽天下沧桑的旷远,他心里清明,到底在她心里,他没有顾归尘的分量,而这一切不过是天意弄人,他只是差了点运气,比顾归尘晚遇到她罢了,可是就差那么一点,在往后的千万年光阴里,他们之间也永远差了那么一点,却成了万千长距。
“明天我还会来的。”银发男人收起他的目光,伸手将那女子揽进怀里,“我会等到,你愿意跟我走的那一天。”
梦中人的神情几分惊诧几分温和,大约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她脸上升起两团红晕,长长的睫毛在须臾间颤了几颤,而后仿佛回过神来一般,想将那男人使劲推开,只可惜她到底是个女子力气不大,挣扎半天,也只能由着那个好看男人把自己紧紧搂着。他的下巴靠在发顶,那般温柔的声音伴着海风传进她耳中,“我会比顾归尘待你更好的。”
那个好看的银发男人走时,她仍愣在原地,心脏有一瞬间的空拍,彼时的她尚不知,那种感觉叫做喜欢,不同于感恩和陪伴。海风吹起他一头银丝,他从岸边走向那无垠蔚蓝的海,海水逐渐淹没了他的身体,他走得头也不回,那大约是属于妖的决绝,来时干脆,走时也不拖泥带水,海上氤氲的雾气挡住了他最后一缕飘散的发丝,和从前多少次一样,只是这一次又有些不一样了。
“唉……”平白地叹了一口气,梦中人拖着步子,往神宫的方向而去。
传说,天上的太阳由东海扶桑升起,由西海隅谷而落,三足金乌引着太阳每日升落,给世间带来光明。因而,上苍对寓居瀛洲圣海上的扶桑一族格外恩典,我的神识渐渐清明,那片海在我眼中也愈加清晰,那是一片圣海,这里便是瀛洲圣海上最神秘的岛屿,这里是扶桑一族的家园。
我活了这些年纪,算是神族小辈里见识广的了,四海八荒,我去过的地方不算少,但是这圣海却是神族的禁地,那里不仅有世代住着扶桑一族的瀛洲圣岛,更有元始天尊的仙府蓬莱仙岛,一般的小神小仙都渡不过那片神秘的海域,因此久而久之,那便成了禁地,普通人根本到达不了。
我不知,我的神识里怎会出现这样的梦,可我贪恋与那个银发男人相处的时光,宁可这梦永远不要醒来,大约这是我的私心。
眼前浮现出云桓帝君的脸,那张神祇的面孔消散不去,我想我真是病入膏肓了,一个神族的小辈,竟对一个上古神祇动了心,这诚然是不该的。
云桓帝君对于我们这些小辈而言,只是活在那些传说神话之中的,普通小仙一辈子能见他一面已是恩典,遑论对他有非分之想。早年间,我也曾听与母后闲话的几个神女说起,说的是那些钟情于云桓帝君的女子,如何费尽心机,如何用尽手段,到头来却是丢了体面,平白惹得旁人笑话。
那些闲话,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听一听便也罢了,但真到了这时候,我竟有些心悸。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