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原本紧握成拳的手忽然放开了,她轻声笑道:“我亲自说给君上听,不好吗?”
“白行歌,她早就该死了!”
那样的怨毒,那样的仇恨,连东华帝君都不敢相信,如琉璃上仙这样一个出身高贵,自小金尊玉贵的帝姬会这样恨一个人。
“是啊,是我勾结魔君,是我告诉他紫宋帝姬的死是因为白行歌,是她杀了紫宋帝姬,也是我暗中解了白行歌的穴道,让她有机可乘放出红莲业火与魔君同归于尽。是我,都是我!”琉璃大笑起来,周身仙障凝起强大的气流漩涡,周遭的天兵只能节节败退,原地只余下了她与云桓帝君、东华帝君三人。
“为什么?”
“为什么?君上你居然问我为什么?如果不是她,我们早已成亲,你说过会娶我的,君上你怎可食言?”大把的眼泪顺着琉璃的眼角落下,湮灭在她裸露的肌肤之间,肤如凝脂,肌如皓玉,这样美的一个女子却歇斯底里地质问着早已知晓结果的问题。
可叹,可悲。
“五万年前,大婚吉日,魔君现世,你说待你灭了他的魂魄,诛了他的元神,就与我成亲。可是,魔君被除,你却为了救那个素不相识的白行歌受了天君责罚。三万年前,我父君上呈折子请天君赐婚,你明明已经答允,又因了那白行歌的一把天火,将辰华宫,将我即将拥有的一切烧得一干二净。可你呢?君上非但没有责罚,甚至还亲手改了她的命格簿,只为和她一世姻缘!”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君上,你为她做过什么,桩桩件件,我都铭记于心!”
“够了!”云桓起掌便往琉璃身上打去,东华帝君见势不对,只好迎头接住了云桓一掌,“云桓,切莫意气用事。”
云桓撤下掌力,目光里是莫名的颓然,“琉璃,你可知道她是谁?”
一瞬之间,空气恍若凝滞,所有人都屏息而待,却又说不出在期待或是惶恐些什么。
良久,才响起琉璃凄楚的笑声:“是她……哈哈哈哈哈……魔君没有骗我,是她,居然是她!”
“那张画……她就是画中人……果然是我太蠢,你怎么会把她认错?哈哈哈哈……”
“十万年了,整整十万年,我几乎用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去爱你。”琉璃上仙的声音沧桑而沙哑,那无光的眼神里是掩不住的失望与哀伤。
“可你,却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她。”她静静地笑着,不知是在与旁人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君上,你对世人残忍、无情、冷漠,唯独对她千般宠爱万般温柔,真不知这是她的福祉还是她的孽障?”
云桓的杀招几乎是在一瞬之间落下,铺天盖地的金光自天际散落于地狱。
“哈哈哈……”琉璃放声大笑,“你杀了我啊!云桓,你杀了我啊!白行歌的魂魄已经湮灭,你将我杀了便连她的记忆一并毁了吧!”
东华手中剑已然出鞘,横贯云桓的左肩,若非他一心至琉璃于死地,恐怕东华也伤不到他。
“云桓,快住手!”
几乎在同时,远方亦有人出手,及时制止住了云桓的招式。
“云桓,停手吧。”那是一个垂垂老暮的声音,由远及近。
“天君。”一旁的人纷纷下跪,只余下东华和云桓尚站在原处。
这位九重天的统治者,原本精神矍铄,却在近些日子仿佛老去几万岁。“云桓,她私通魔君,扰乱三界秩序,自有天规惩戒,你……放过她吧。”
“放过她?”云桓冷冷一笑,“本尊放过她,又有谁放过我的行歌!”
“白行歌是为三界苍生而献身,九重天会予以上神之名,以表彰其功德。”
“白行歌不过是一个妖女,数十万年前死而复生,如今又来扰乱三界,她才是最该死的人!”琉璃丝毫不领天君和东华的情,反倒怒吼起来。
“闭嘴!”
“琉璃,你不过是一个盛着行歌前世记忆的容器罢了,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云桓的眼中燃起妖异的鲜红,杀气四溢。
“容器?是啊,这是我唯一能留在你身边的方式,哪怕只是一个活着的容器……君上,我爱你啊,甚至比她更爱你,可你可曾看见过我?”
“她为了顾归尘死过一次,又愿意为了他逃了婚礼,她可曾全心全意地爱过你,她可曾倾尽一切地待过你?君上,为什么你眼里心里全是她?为什么?”
“我很她!云桓,你可知道,这十万年来,我每日背负着她的记忆生活有多痛苦!她的爱,她的恨,她的仇怨,她的执念,所有的一切都充斥在我的身体里,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她!可我即便恨她入骨,也不敢舍弃……”
一柄轩辕剑,穿透她的心脏,鲜红的血液自她白皙的肌肤上涌出,灿烂夺目,她无力地笑着,娇艳的面庞一如从前,倾国倾城,她说:“我像她吗?这张脸,是不是很像她?”
轩辕出鞘,狂风乍起,云桓的目光笃然,风吹起他染血的衣角,映衬出一张几近妖异的面孔。
“云桓,不可!”东华帝君平素喜静,为人又镇定,如此刻这般大声叫喊,旁边的人一听便知出了大事。
“云桓……”天君话语未完,便被云桓一掌直中胸口,一口血沫喷涌而出。
狂风骤雨之中,无人再敢直视挥剑所向的那个男人,他漆黑的眼眸已经化为鲜红,额间闪出金色封印,一头青丝瞬间化雪。
“不过天地崩塌,洪荒再现,若能唤她回来,我情愿用三界性命去换!”
洪荒末世,三界性命,昔日他对盘古大帝的承诺,此刻却仿佛一句戏言般轻松。
三千业火,燃尽世间一切;轩辕神剑,屠尽万物苍生。如果洪荒再现,时光逆流,你能否回来我身边?
“云桓,三界毁灭,心魔再生,你可知你自己的结局?”东华仗着苍何剑立在离云桓最近的地方,目光却似穿透了三界苍生的旷远。
“为了她,我甘愿。”
虚成幻境的封印阻隔了远处的人群,熙熙攘攘的人流躁动着,这里的人只知里面发生了大事故,却不知缘由为何,只有一个人靠着九重天精雕细琢的白玉柱,不住流泪。
“你知不知道,你毁了自己,也将我们顺道都毁了。”他将自己抱紧,但抱得越紧却越觉得难过,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白行歌,你怎能这样自私?你以为他真的不会为你毁灭天道、再造心魔?为了你,他还有什么做不出,何况他早已为你入过魔,又何止这一次?你有什么好?白行歌,你究竟有什么好啊?”
“她哪里都不好,尤其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她一点都不好。”一把清越的男声落入他耳中,他抬起头,揉了揉湿润的眼眶,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夜泽……”
“涂山帝君生了你这样一个儿子,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败笔。”来人觑了他一眼,却又展开一个温柔笑意,“但是,还好,他生了你。”
“云桓要毁了这世道,要放心魔出世,大不了咱们再同魔界打一仗,谁输谁赢全仗命数,反正有我在,谁也伤不到你。”
远方是刀光剑影,刀剑相交之间,沉闷的声音传遍整个九重天,夜泽与狐九看向那个方向,目光里却早已超脱了生与死的交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