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服配用花翎帽,帽子保留着顶子,金龙领章的龙口衔珠颜色与顶子相同,是正都统级别,又荣获了不少勋章和大将军之类的称号。只是他心口、左肩、腹部及左脸颊均出了个枪洞子,上面冒着血,夹杂着白色的肉块。
溥仪只望了一眼,便认出了来者。
他惊恐地退后,却发觉自己的后背顶着了什么,转头一看,却是看到了如同墙壁一般的军列。
这些新军士兵一律站着笔直,步枪上了刺刀,对准了溥仪,仿佛一下子就能冲杀而来。
溥仪连滚带爬地远离他们,却又被那个如同丧尸般的男人瞪了一眼,骨子一软,摊倒在地,口里含糊不清地嚷着什么。
“呜——”飞机掠过上空,溥仪这才发现这儿是皇宫。
望着飞机,溥仪又仿佛从朦胧中听到那句话。
“陛下啊,张育杰(张凤)虽说口口忠于我大清,也杀了不少***,还搞了挺大声势的新军,但是他手握军权,权势远盖于皇权,好比先帝之鳌拜之患,此人不得不除啊!”
这时,张凤正走到了溥仪面前,稍稍低下身子,伸出手,说道:“陛下,您是天子之躯,不该坐于地,实属失礼之举。”
溥仪听到这话,抬头望着他,从朦胧中又好像看到了当初的张凤,那时他也是如此尊敬自己。
溥仪颤颤地搭上手,只一下就被张凤有力地拉了起来。张凤随即垂下身子,谦卑地说道:“让陛下受惊了,微臣该死!”
溥仪没有答他,只是从张凤身后看到了陈宝琛、郑孝胥、胡嗣瑗等人,甚至还隐约地看到了和他们站在一块的陈秀、王兴、林子鸣、郑更之流的***。
他们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站在那儿,用平静的脸色和眼神告诉着溥仪——张凤必须死和他已经死了。
他的脸色顿时煞白,身子颤巍巍,几欲软倒。
张凤没有注意到溥仪的异状,起了身,脸颊的肉渣掉了下来,血顺着身子,染红了礼服,看得溥仪心惊胆战。
“请陛下一阅,这些军士可谓强军否?”张凤很自豪地指着眼前的大军。
这些士兵多得皇宫也装不下,他们的杀气直戳苍天,引得天雷轰轰,列位先帝均掩面避之。
“张…张爱卿的军队自是了得。”他满身不自在。
张凤则是惊恐地半跪,说道:“这是陛下的军队,是大清的军队,绝不是臣一人之军!”
溥仪未听罢,一下子就崩溃了,说时带泣道:“你死了,你已经死了,你干嘛还回来,你死啦!”
张凤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溥仪。
“不是朕要杀你,朕也不想杀你,是他们逼朕的,他们说你权势大于朕,必须斩除……你知道吗?当听到你被人连打了五枪,打得什么位置,这些年朕都记得……你该找他们的!”
溥仪大喊大哭,全无帝相。
“你对朕的好,朕一直记得,从小就记得。你能打仗,也能治国,朕一直喜欢你。可你为什么要闹那么大?全天下只知你不知朕,这是何等的权势?朕是不得不连和***的人……可你为什么就那么信朕?你为什么要走那条路?为什么……”
这时,张凤开声了:“先帝光绪初西巡时曾经救过微臣一家,以避免了饿死之归宿。为报赠玉救命之恩,凤定要提携玉龙为爱新觉罗皇族死。”
溥仪愣愣出神,随后是大哭道:“你死了…你已经死了,你还能干什么?大清快亡于那些暴匪之手了啊!”
他指着那些军士,大喊道:“他们再强又如何?日本人来逼朕签字,***要夺朕的江山,那些口口声声说忠臣的家伙在分食朕……”罢言,又愣愣道:“朕不该杀你的,当时朕不默许该多好。”
军士正在消散,张凤则是叹气道:“陛下要杀臣,臣没有半句怨言,只是遗憾不能陪伴在天子身侧了。陛下啊,无论如何,您必须要坚持帝威,必有心向我大清之高才投于陛下。须知古之大帝者,均能忍受常人不能忍受之苦难,能行常人不能行之大事!”
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上前来,单手拿着手枪,枪口染了血。他硬拖走了张凤,把张凤带进了一片朦胧中,逐渐消失。
陈宝琛他们露出了笑容,带着***和日本人一并向溥仪走来,溥仪一下子感到了窒息。
“滚!”他惊醒了。
淡淡黄明亮的柔光照亮了房间,宫女和太监们手忙脚乱地端来一盆热水、一块毛巾和一杯茶。
“滚!”溥仪一把推开了太监的手,音容活像是一头惊醒的老虎。
宫女和大监们面面相觑,随即下跪举着物件。
“给朕滚出来,谁敢留在这,朕就杀谁!”溥仪起身,恶狠狠地踹了他们几脚。
他们不敢抱怨,立即恭敬地离开屋子。
“守着门口,谁敢进来,就给朕斩了他!”溥仪把身旁的青花瓷扔向大门口,碎声悦耳。
溥仪见没人了,便颓废地摊坐在床边,也顾不上什么帝相了。
“张凤……”他掩面而泣。
“朕错了,最悔的事就是杀了你。”溥仪回想起了登基时和张凤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才3岁大,见了登基的阵势和将亡的慈禧,环顾四周却没见到熟人,不由得大哭。
张凤那时只是一个小人物,离中心很远,很难看见他。
在一片垂头之人中,溥仪看到了张凤。他没有低头,显得鹤立鸡群。当溥仪和张凤对视时,溥仪看清了他的模样。
第二次相见却已是五年后了。张凤平定了让大家心慌的武昌之祸,吊死了一大批胆敢反清的祸匪,活埋了不少叫器着共和制的读书人。他让***元气大伤,也使得他一下子扬名天下。
那时候,张凤带着杀气进了宫与溥仪见面,溥仪吓得不轻,虽说张凤一直很温柔地待他。
最后,张凤成了正都统,负责训练新军,搞得什么阅兵式把洋人吓了一跳。
张凤的权势渐渐庞大起来,虽说他有意识地抑制,但是他那次请谏参加欧洲大战的言语使得朝堂一致忌惮。
谁也不会再容忍张凤的坐大了。
于是,他死了。
溥仪静想了一会儿,情绪倒是稳定了不少。
他扭头望向北平的方向,那里正坐着得意的战胜者和溥仪所丢失了的一切,他明白这里只是个空架子罢了。
溥仪戴上了眼镜,诡异的扯开嘴唇,笑了一段,又止一会儿,又笑了一阵。
这时,门外的守卫们无趣地靠着墙,偏着头和同伴谈笑。
“他又疯了呢!”一人低声道。
“准又是梦到了张将军,他个胆小鬼!”另一人低声地笑了。
随即,那人也笑了,大家也都笑了,这儿充满了快活的空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