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迪夹在人流中,随众往门口走去。只是期间常有人主动搭话,其所欲所求,刘迪也知晓。虽有些困倦,但也得打起精神,挤满笑容去回应,免得令来人尴尬。
惹恼了人,往后的路便不能平坦了,定然会有人挖坑,欲想使自个倒下。
俩警卫员一直候在室外,他们是不可进入这样的场合,所以只能在角落耐心地等候近五个小时,也不能擅自走动,可真是累人的活。
刘迪出了门口,便与众人告别,往那俩人走去。
“我们回去吧。”刘迪松了心,稍稍伸展腰身,“事议完了,这些天不必再来了。他们要铺电线,往后可以用电话交流了,说是争早让我们这些官儿习惯电话,免得跑上跑下的。”
俩人也没觉得奇怪,即便是诧异了,也不会过问自己不该知道的事。
刘迪正欲迈步时,视线忽地冒出一行简体汉字。
“抱歉,属下办事不利。那些人看不上咱们的军火,他们认为数量过少,与其购买咱们的武器,不如去买别人的。”
刘迪愣了许久,他从未料想到这种境地,本以为再不济也会有人买帐。而这一回彻底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刹那间呆愣了,脑子一片空白。
刘迪只感觉周边的一切顿时崩塌掉,自己也随掉进深邃的地洞里,失重感一下子出现,没有依靠。
怎么办?
刘迪无助的情绪流露出了面容了,让俩警卫员一时诧异,面面相觑,均弄不明白团长怎么了。
“团长?”一人轻声叫道。
“啊?嗯…怎…怎么了?”刘迪惊着了,有些语无伦次。
“团长,你究竟怎么了?”那人瞧出了刘迪的异常,可又不好猜测。这情绪转变得过快,也打了他俩一个措手不及。
“我……”刘迪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暗骂自己的不小心时,也在尽力思索借口去蒙混过关。
这时,玛伊雅弥仿佛是犹豫了一会儿,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不过,属下还有办法和买主目标,或许能在这几天内把军火给卖出去。不然,属下真自亡以谢罪。”
刘迪莫名有些恼了,他本来觉得玛伊雅弥是系统出品,应能处理妥当,却不料此时竟如此被动。
于是,刘迪毫不客气给他发了一条警告味浓厚的消息。
“如果你仍不成,我希望你真能如言行事。”他指的是自杀一事,玛伊雅弥也明白。
“属下明白了。”玛伊雅弥给了一个答复。
刘迪一见他回话,心里忽地懊悔起方才的言语。即便再不满,也不该这么直白。万一激怒了玛伊雅弥怎么办?他要杀刘迪的话,刘迪可不会认为身边的人能够挡住。
他有些踌躇,欲想说些软话,可又想到自己早扔下狠话了,不宜转口说软。玛伊雅弥会起疑的,可能会胡思乱想或觉得自己好欺,不必再试探,直接对自己行不谋。
刘迪憋了一会儿,千言万语只化为了一句——自己终究太年轻了,经验不足。他以前刚工作两年,还未攒够经验,此时自然犯了错。
“团长?”俩警卫员终于忍不住了,走近来摇推起刘迪,甚至伸出五指,在刘迪眼前晃动。
“我没事。”他抓住了眼前的手,那警卫员才缩了回去。
“我刚才只是想起了一件事。建了国,我们真的能打跑日寇吗?我们真能追赶上欧美国家吗?我们会崛起吗?”他笨拙地扯开话题,并在心里为自己感到羞愧。
俩人一下子愣住,一时之间竟组织不起语言。
“刘迪长官,这儿是师部,请您注意言辞。”一个卫兵注意到了这儿的异状,他清楚地听见了刘迪的哀愁。
卫兵正了脸色,“您应该知道的。那些都是失败者的话,这会动摇人心,您会被逮捕,往后的生涯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刘迪猛然一惊,他怎么把这个抛之脑后了?这次能想起来,真的要感激这卫兵,是他打开了刘迪尘封的记忆。
面临着中日实力之悬殊,一些国人不免产生了悲观的消极思想,即失败主义。他们并不认为一群刚摸上枪的士兵能战胜装备精锐的日军,也不仅是装备上的差距,还有国力的差距。
因此,他们断定遣东北军必败,败得一塌糊涂。
一开始只是在小规模地传播这种消极思想,但是在后来时,遇上了那几场战败的战役,失败主义便迅速占据了大部分人的内心。
无论是此时,还是后来,失败主义者一直受到上面的排挤、打压、逮捕等。
可不仅是底下的人认为会战败,上面的人也渐渐沦陷为失败主义者。
“刘迪长官,我敬重您在反清中立下的赫赫战功,我不会向任何人举报您。”卫兵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伙伴,“您还是快走吧。即便要悲叹,也得在角落里叹气。”
刘迪本来是不知晓得这卫兵为什么会警告自己,而不是立马去举报。
而现在他懂了,比俩警卫员更明白那卫兵。
只有同类才会包庇同类。
刘迪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叹气,只是有些悲愤。
“走吧。”他扭头对俩警卫员说道。
他俩感激地看了一眼卫兵,感谢他并没有去举报自家的长官。
出了师部,刘迪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找着了卖报纸的人,他买下了几种不同报社出版的报纸。当然,刘迪的钱不够了,他向警卫员借了一些。
“这份是《新青年》…唔…还有《申报》、《大公报》和《民报》。”刘迪挑着手里的几份报纸,坐在一间茶肆里,也只是叫了茶水,并未点店家新推出来的小吃。
今天的报纸有些不同。
它们登了必胜主义的文章,大肆鼓舞着遣东北军必胜,并列举了许多“日寇不能敌我”的方面。
这肯定是上面强制报刊登文宣传必胜主义。这是刘迪第一个念头。
此外,东北那儿带来了好消息。
马致国率领了三千多人的抗日义勇军在东丰县附近击溃了日寇五百余人,获得了自日寇入东北以来的第一个胜利。
报纸里对此大书特写,可谓之扬眉吐气,同时也不忘黑一把前边那些投降的驻吉清军。
刘迪叹了一口气。
这报纸里根本没提及我军伤亡之数和敌人的确切的伤亡之数,只是含糊地说了击溃五百左右。不过,倒是对战斗过程写得详细,有声有色,令人身如其境。
“日寇并非不可战胜,我们是不可置疑地能守住东三省,并剿灭清廷。”刘迪轻声念出原文。
小胜利终究不是大胜利,这事对日军毫无影响。他们仍一步步、慢而又快地靠近了长春,足迹仍然未停止。
刘迪收起了报纸,剩下来的内容都是有关建国大典,仅粗略地扫了一眼,便不想再看了。
警卫员交了铜钱,随后跟着刘迪出了店子。
街上有些吵闹——一队士兵正追抓着几个胆大包天的偷贼,士兵不敢在人群里开枪,只得用双腿去追,这正好如了贼子的心。
第一军的人是驻守在城里的,他们要在这些日子里充当警察的角色,维护城里的秩序。警察局并未成立,即便已有了局子和人手。上面更相信士兵,而不是清廷遗留下来的警察。
刘迪正好见着了这一幕画面,是颇为滑稽的,像极了电影里的情节。
他忍不住轻笑了——这些士兵将是第一批去与日军对决的人,仅是送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