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这字,冯保一下便恍然大悟。是啊,世人都道李、张、冯三人联手把持朝政,其实真正和自己同呼吸,共命运的,其实只有张居正一人而已。李太后看似对自己信任有加,那只是如今自己对她还有用处而已。而张居正只要还在执政,那便离不开他冯保。因此只要张居正不倒,自己便可高枕无忧。
当下里冯保便打起精神,向徐爵讨教下一步该如何。徐爵也不再卖关子,耐心向三人分析目前形势:“万岁爷如今性情变得沉稳一些只是其一,张老相爷病体久治不愈,不在朝中,这才是引得老爷心中忧虑的关键。”
冯保一听,也是深为认同。张居正自去岁年底以来经常请病假,如今更是休起了长假,朝中已经隐隐有暗流涌动,自己心中也隐隐发虚,才会对万岁爷的一些小变化如此紧张。
只听得徐爵接着又道:“为今之计,倒是要分出个缓急轻重来。当务之急,便是要及早治好张老相爷的病体。老相爷如能早日康复,重拾朝柄,那老爷这几年之内便也安如泰山。”
这话一出口,更令众人连连点头,徐爵心中暗自得意,又接着道:“然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那边二老爷与侄少爷那里,以及宫里面的账目,也要及早抹干净首尾,免得万一有变到时候留下太多漏洞不好收拾。”
听完徐爵这滴水不漏的谋划,冯保顿觉心情大好,当下便与众人连连碰杯。刚准备要冯邦宁去把外面的侍女都叫进来,又想起张居正的病情,不免有些担心,虽然张居正自己说的轻松,但冯保还是很清楚情况的。
徐爵轻捻胡须笑道:“张老相爷平日里操劳过甚,偏又多欲自戕,强服虎狼之药,以致热毒内蕴。如今气血下坠,结聚**,瘀积成痔。加之年深日久,一般药石确实难以医治。”
冯邦宁自小被叔叔宠爱有加,今日却连着被修理了两番,心里反倒觉得很不服气。现在见徐爵说了这么一大堆铺垫,心中暗自鄙夷,料到这厮肯定是还有后话,便拦腰打断道:“这张老相爷身上的病,徐先生倒如亲眼见着一般。痔疮而已,想必没这么严重吧。”
徐爵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冯邦宁话中的讥讽之意,道:“张府的游七爷与小的关系莫逆,想必侄少爷也是清楚的。前阵子还跟小的说起相爷的病情,眼下张府正四处延医问药,阖府上下都急的一筹莫展呢。”
冯保很关注张居正的病情,知道徐爵所言非虚,平日里只道十男九痔,没想到张居正的痔疮竟是如此凶猛。当下轻轻点头道:“嗯,咱家也听宫里的太医说起,元辅这病情确是棘手。不知先生可有良方?”徐爵向冯保微微欠身道:“小的也是多方打听,天幸访得一位名医,专擅根治此症,十拿九稳。”冯保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过望,当即便要徐爵尽快向游七引见这位名医,然后又反复交代徐爵,一定要找人试过确认无疑后,才能给张居正诊治。
这会儿烦恼全消,冯保当即把侍女全都叫进来,一屋子人重新举杯,尽欢而散。
“啊嚏。”正准备跟昭妃再来一场无护具对抗赛的万历,冷不防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皇上,莫不是凉着了吧。”身下的昭妃担心的问。“无妨,无妨。”万历随口敷衍着,心里却在思量,该不会是老婆林霞又在念叨起自己了吧。
一想到这,万历不禁兴致全消,翻倒在昭妃身侧。“朕刚刚记起,明日申阁老还要来见朕,还是早点安歇吧。”说罢,便闭上眼睛装睡。
次日,张诚便带着赏赐再次来到张居正府上。向张居正传达万历的慰问后,张诚便提起万岁爷对于老先生的身体很是关注,听老先生说起有位家乡名医专擅此症,想了解一下这位名医的情况。
昨晚冯保已经遣人将情况告知了张居正,但张居正此时心中却是暗自苦笑。他所说的那位家乡名医确实是李时珍的儿子没有错,而且此时就在府内。但“专擅此症的名医”却另有其人,乃是张居正的座师,原首辅徐阶府上供养的医生赵裕。只是徐阶的身份过于敏感,张居正才在谢恩折子上假称是自己家乡的医者,谁知反而弄巧成拙。
当即张居正便对张诚道:“有劳皇上垂问,这位医者姓赵,在老夫家乡行医多年,以祖传之法专治下部热症。”张居正心想皇上您年纪轻轻,应该还没得痔疮吧。如今这是赵大夫不是李大夫,而且只会治痔疮,您总不会再有兴趣了。
张诚一听不是李时珍,当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回去复旨了。等万历听了张诚的回话,心中也有些失望,现在看来见李时珍的愿望只能暂时先摆在一边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