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破伏阵李稚然折气 寻明主贾文和出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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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览于车阵中左冲右突,只见车、骑游走如飞,攻势如澜,忽而若转轮轧铁,数攒其锋;忽而若龙卷吞江,几眩其垓。高览奋起神威,逢骑则人马俱碎,遇车则辕断缰崩,犹不得出。

    田丰催马而出,白绍曰:“此所谓车悬之阵,传为汉将霍去病习易于东方朔,而有其得。车悬无其异哉,但合慎、锐二字,非数年之寒暑,不能尽其威也。”绍乃欲令淳于琼、麴义二将引先登死士以劲弩破之。田丰曰:“彼车唤为驷冲车,皆效仿春秋之广车也,外裹铜铁,矢难没入。”众将正无计间,张郃出曰:“广驷沉重,若铁骑之联,倘以钩镰大戟摧之,焉能全哉?”遂与部将韩猛引大戟士杀出救应。大戟士皆身长九尺,所执大戟若二人之长,被铠宿盾,无往不利。有诗赞曰:

    蛟神修臂欲穿天,钩囊振腹万矢闲。

    敢薨王侯格狼虎,纵是炼狱皆无前。

    只见对面引军之将率千余斧骑越阵而出,直扑张郃。二人斧来枪往,力战八十余合皆不能胜。那边韩猛引军冲破一处,与高览合兵一处,正欲退走,忽见一将持武魂刀催马杀出,咬住高览厮杀。高览苦战已久,气力不足,韩猛亦上前夹攻,二人双战那将,犹不能占其上风。袁绍急令鸣金,两军各退。

    绍归营,问左右曰:“此二将皆何人也?”审配曰:“持斧御车阵者徐晃也,字公明,河东杨县人。闻其少时,已深通兵法,步、弓、车、骑俱一流之将。昔霍去病之车悬也,但以连车拒敌,取其坚守减损之意,今彼能车骑交杂,化守围攻,真智将也。”逢纪亦近前曰:“持刀追高览者号为华雄,亦名叶雄,虽力敌万人,然一介匹夫,有勇无谋也。”张郃请曰:“今两军阵上不分胜负,请与颜、文二将军夜袭其营,以摧敌首脑。李、郭一死,则其余众必乱,事可期也。”

    郃令部下皆衔枚勒口,既至敌营,遥见“郭”字大旗迎风而振,当下砍开鹿角,急杀而入。岂料李、郭二人素多疑,每疑其部众之叛,旦暮游居侧营,而以亲将胡才、赵岑屯其本营,遥控军务。今胡才、赵岑见袁军杀来,亦不惊慌,翻身上马,抢过兵刃引左右攻去,颜良横道而来,与赵岑交手两合,一刀将其砍为两段。胡才大惊失色,回马欲走,岂料颜良所乘之鈞骈甚快,飞身赶上胡才,斩落首级。此二人皆以骁勇闻于雍凉,颜良斩之若草芥,一军皆愕。有诗赞曰:

    气冲斗牛势卷云,寒刃铮然马绝音。

    连斩二将一何武,敌军溃奔俱胆丧。

    李傕、郭汜闻二将身死,各自坚守营门,以檑木火箭迎敌。张郃见奇袭之机已过,语二人曰:“今彼已然察觉,此来以智不以力,倘复强攻,则必不利,可以止矣。”引军而反,李、郭察其军容严整,不敢追击。旦日,李傕谓诸将曰:“素问马腾久居凉州,与羌人善。今若以为强援,不宜妙哉?且马寿成素以乱世之雄自居,犯上作乱,欺弱衅强,上截杀王官天使,下追拘素户贱民,虽无义利之诱,亦欲东出久矣。”遂遣人往侯之,许以车骑将军之位。

    马腾既知长安之变,已然兵勒天水,欲往趁火打劫。忽见扶风太守宋果奉旨而来,封马腾为关内侯假节,权镇西将军。腾欣然欲受。忽闻庭中一人曰:“此乃李傕诡计也!”视之,乃族侄马岱也,时年尚少。腾斥曰:“小子识得权谋乎?一派胡言。”马岱曰:“关中之地素为李、郭所有。常言一山不容二虎,延叔父前去,岂非诈乎?而其于袁氏交锋必不利,欲假叔父之兵,全其之策也,惟借刀杀人耳。”腾黯然,乃摄宋果入,受其财礼印信。宋果既去,腾按兵不动,欲静待二虎相争。李傕等大怒,指天骂曰:“真无耻之人也!既不肯来,焉受其物!”

    却说袁绍谋士许攸,见主公激赏徐晃之智勇,乃附袁绍曰:“徐公明乃名将也,主公欲得之乎?”绍曰:“但可得之,虽金银异器,绍亦不爱。”攸佯狂曰:“主公视徐晃于何物哉!攸于晃素识,可往说之。然攸知晃必不受主公物赐,以利诱之,适得其反耳。”遂易其衣甲,夜如其营谒晃。

    晃闻攸来则曰:“两国交战,各为其主,子远来为袁绍说吾乎?”攸长啸箕踞曰:“谅袁本初四世三公,时所瞩目,许攸以以为草芥耳。”徐晃奇之,对曰:“则子远必为汉室来也。”攸曰:“非也。废一帝,立一帝,代代而迭。汉室已如薄暮死辉,何足计乎?攸今来效蒯通也。河洛独立,观其文武兼备者,非公明莫属。逢其机变,引军翻入洛阳,另立新帝,则公明乃一代周公也。”晃素知许攸狂放,笑曰:“如此,则晃非为周公,而为王莽也。”攸曰:“上策方激,不若引兵自立,占山为王,静观其变,效仿英布彭越,可乎?”晃慨然曰:“裂土封王固乐事,然为将之任,上弼明主,下保黎民,焉能隔岸观火哉?”攸复曰:“圣人曰邦有道则仕,无道则隐,今社稷分崩,正是潜龙韬光之际。宁曳尾于涂中,胜追附李傕,身败名裂多矣。”

    晃曰:“李傕虽执于小利,然不失锐气,纵仕不能成,谈何身败名裂?”攸对曰:“李傕被五罪。其一曰武臣乱政,强兵扼谏;其二曰鱼肉子民,不爱兵士;其三曰勾结羌胡,亡吾汉正;其四曰横征暴敛,欺下媚上;其五曰暴殄天物,不能容才。傕为莽钝之匹夫,无尺寸之功,旦暮所为,不过敛聚,朝野俱销之德才。”晃默然。攸复曰:“观彼卢绾,虽功高震世,又以高祖亲信之故旧,而高祖不能容之,遂勾连匈奴,不以身败名裂乎?而丕郑德才兼备,其罪在不能识明君,故而子逃异国,一族俱灭,晋人不明实真,皆唾其为晋贼。”晃太息曰:“公明了然矣!”遂引其本部驷车众与金斧骑,奔赴袁绍。绍大喜,即赐以五百食邑之赠。

    旦日杨奉闻徐晃出走,急赴中军见李傕,请为前部,追讨叛将。众将皆忿忿,多然其计,唯贾诩曰:“不可。徐晃素以智略见长,且已至敌中军矣。今可放出伪哨,传布流言,但使其以为徐晃为吾之策间。如此,则其行愈坚,袁绍愈不信。”傕不听,既令猛将崔勇、焦勋二人各令刀车兵五千助杨奉出战。徐晃闻之,即禀袁绍而出战。崔勇挥动流星锤,直扑过去,与徐晃交手一合,为之斩于马下。张郃亦纵马出击,直奔焦勋,飞掠而过,一枪刺死。李傕遂大败归阵,决计退守蒲州。贾诩复谓之曰:“不可。孙子云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所为九地,实乃联绝地之民,存必死之师。蒲州新克,人心不稳,免无惑乱内通之辈。其城又不坚,不能久持。况雍凉之军,车骑居多,善攻而不善守。并州雍州,平原未鲜,非车骑不能施之地也。今若以善驭之军,困厄于薄浅之城,徒然以己之短抗彼之长也。”李傕已然气丧,不敢再战,遂不听其言。诩心寒,则出曰:“如此,则请大将军于此据守,诩往说马腾,必期其来。”傕诺之。

    诩自度曰:“必观马腾、袁绍之气数,而决其属留之论。”遂之陈仓,见马腾。腾披狼皮,饮血酒,高坐轩台,殿前立沸鼎而见贾诩。腾睥睨台下,厉声质曰:“腐儒,今李傕兵败,遣汝来求援乎?未知李傕将许以如何?”诩铮立不拜,既不应,反问马腾曰:“将军危矣!今将军劳师远征,不知所图者何也?”腾对曰:“关中之地也。夫入关者难,出关者易。昔楚汉相争,约以入关者为王。今从关而出,则荣华不可期也。”贾诩问曰:“岂不知兵贵神速哉?为将军计,不若长驱直入,截李、袁入关之道,如此劫天慑地,不失一时之雄也。”马腾曰:“汝不知卞庄刺虎之故哉?”贾诩笑曰:“然将军似无屠龙刺虎之能也。今乃唇亡齿寒,非尽速东进,联合李傕不能存也。闻袁本初诡计多端,将军与李、袁必择一处侍之,不然,则为之各个击破,必败无疑。”马腾大怒而起,擎剑在手,令左右将其推出斩首。贾诩面无惧色,长啸曰:“存亡族灭,危在旦夕,尚有余力杀贤者乎?素闻窃国者王侯,今汝鼠目寸光,若汉之公孙述、槐嚣,自寻死路而已。”马休、马铁二子代其求情曰:“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闻贾诩此人,徒一黄门耳,杀之为天下笑。且今李傕虽败,余威犹存,与之交恶,徒然无益。”腾怒火未减,贾诩复从怀取出绢诏,弃置于地曰:“诩早与天子有期,若不能生反,则必以天下之力齐攻将军,是非如何,泽君自取。”马腾久处蛮荒,不知虚实,闻言震恐。且贾诩先见其部将成公英,左右皆以为成公英当出为其保。岂料成公英今见事僵,大喜出曰:“主公!贾诩才能虽盛,其心亦霍,今不用之,则必杀之,非然,则养虎为殆矣!”诩左右二侍卫皆变色。然马腾脸色陡变,只令贾诩自去,而怒责成公英。

    既出,诩直奔袁绍而去。左右问曰:“先生昔曾会见成公英,皆以为必保于前,岂止此人不护反谮,实狼虎之人也。”诩曰:“非然。吾教之耳。”左右皆惊。诩曰:“马腾以乱权得位,素多疑,尚蛮力与诡谋,与成公英不睦久矣。诩早闻二人虽列主臣,而势同水火,英每谏必疑之,故特此行此险计也。况常人之理,虽无救诩之心,亦无杀诩之心;而诩于之私会,其公请杀诩于廷,则腾必疑其恐勾连之事败露而灭口也。宜速去,腾必然追悔而遣人来也。”果然未出十里,遥见其后烟尘大作,数骑来逐,如诩所言,左右拜服。欲知贾诩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