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后巷回去,又走到了季家门口。是现在进去问个清楚,还是先盯着晟丰泽离开赵家再说?回了赵家,晟丰泽应该不会有别的行动了。巷子口又有桑十四盯着……在脑中将事情想了一遍,杨静渊毅然上前敲了敲门。
门房田叔认出了杨静渊,热情万分地请他进去。
“季英英,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杨静渊坐在前院的厅堂里等季耀庭,想起那晚装醉借宿在季家。
季英英娇美活泼的模样撞进心房,甜蜜与酸楚的滋味久久徘徊在心间。她不会和晟丰泽勾结,隐瞒自己,她定是有什么苦衷吧?他应该相信她的。如果她心机深沉,她不会看不穿赵修缘的面目。可是她会不会也被晟丰泽骗了呢?英俊高贵的南诏白王,想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娘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当初晟丰泽隐瞒身份来到益州府,他和季英英是怎么相识的呢?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关心则乱。杨静渊能看清嫡母的心思,此时一叶障目,各种古怪的想法纷涌而至,连季耀庭何时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三郎,你怎么来了?”
不是季耀庭多心。杨静渊来的时间太巧了。晟丰泽说母亲服的是南诏的秘药,说他来得仓促,并没有带来给季氏的药。今晚子时他会再来。只要每天化了药丸给季氏服下。季氏一个月后自然醒来,身体还会更胜从前。前提是在他回南诏前,季家必须对前事守口如瓶。晟丰泽笑着说:“本王离开益州后,就由得你们了。”
这个条件对季家来说并不苛刻。为母亲着想,季耀庭和季英英都宁肯暂时屈服,三缄其口。尤其是今晚子时,晟丰泽会来季家送药。季耀庭生怕杨静渊又来借宿。
当一个不擅长撒谎的人说谎话的时候,他会因为紧张,眼珠乱动。在杨静渊看来,此时问出一句平常话语的季耀庭“眼神闪烁”。是了,晟丰泽来季家的时候,季耀庭也在。他也是知道的。
杨静渊一下子放轻松了。他愕然发现,自己紧张害怕的,是季英英与晟丰泽之间拥有不能告诉自己的秘密。他是从什么时候起这样在意着季英英?这一发现让他的心微微紧缩,淡淡的心酸。
他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妻,自己最在意的人。她,也是这样待自己吗?
杨静渊冲动地说道:“大哥,我想见英英。”
季耀庭迟疑了下道:“你有什么事吗?离成亲也没多少日子了。”
成亲间见面不吉利。杨静渊心想,也不知道见了多少面了。他想了想道:“隔着屏风我和她说几句就走。”
见他坚持,季耀庭也无话可说。不让他见妹妹,他赖在季家不走怎么办?还是早早打发杨静渊离开才是。他吩咐季鹰去告诉季英英一声,带着杨静渊进了后院。
绕过照壁,走到小跨院门口,季耀庭转过身道:“你就在门口和她说吧。”
木门紧闭,杨静渊苦笑。真还不如他晚上翻墙。他大步走了过去,想了想叫了她一声:“英英,你在吗?”
“有什么事,你说吧。”隔着薄薄的院门,不用见到杨静渊,季英英没那么紧张了。她和季耀庭想的一样。只要撑到晟丰泽回南诏,母亲就会醒来,季家又会回到从前的平静生活。杨静渊和晟丰泽一前一后到来,她心里发虚,总觉得杨静渊来得太巧。
听到她的声音,杨静渊突然不知道怎么问她了。
季英英没听到他的声音,催促道:“哥哥说你有事找我,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就是路过这里,想看看你。你还好吧?家里……没有再发生什么事吧?”
晟丰泽来过又离开。季家兄妹俩不会不知道。杨静渊盼着季英英主动告诉自己。
“没有啊。家里挺好的。”
季英英快速地回答让杨静渊阵阵失望。他的手触到了木门,他真想看着季英英的眼睛,看她是否如季耀庭一样闪烁其词。
“我家小门小户的,会有什么事啊。”季英英用脚碾着石板缝隙冒出来的草,阵阵心虚。不是她想瞒着他。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就好起来了。告诉他,他一怒之下去找晟丰泽,母亲怎么办?他斗得过晟丰泽么?
杨静渊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对她说:“晟丰泽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来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隔了一会,他才听到季英英小声地回他:“知道呢。”
既然知道,还是瞒着自己不说。杨静渊的手无力地落了下来:“我走了。你多保重。”
门外再无声息,季英英叫了他几声,没有听到回答。她拉开了院门,杨静渊已经走了。
没多久,季耀庭送走杨静渊折了回来,见妹妹站在院子门口出神,叹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告诉他势必将从前的事一一道明,他知道也不能让母亲好转。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哥哥,我心里不安。杨三郎来的太巧,他的话意有所指。他可能误会我了。”
季耀庭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不会的。晟丰泽来无影去无踪,杨三郎不过是凑巧经过罢了。他不会知道的。这事忍上一个月就过去了。咱们都会忘记那个人。今晚你搬到正房陪伴母亲,子时我会过来。”
季英英相信自己的直觉,却拗不过哥哥的坚持。将来再向杨静渊解释好了:“哥,你别过来了。那么晚,嫂嫂没准儿会起疑。你好不容易才说服她不去杨家求杨大太太。除了田嬷嬷,今晚三位嬷嬷还有凌儿湘儿陪着我。他就是来送药,不会有事的。有什么事,吴嬷嬷会给你送信。”
季耀庭坚持道:“我如何放心?等你嫂嫂睡着,我再过来。她若起疑,我就说担心母亲。”他温柔地看着妹妹道,“你和四娘都还小。这些事都不应该让你们操心的。”
“我没事。”季英英扮了个怪脸,笑咪咪地说道,“我回房补眠,晚上才有精神。”
季耀庭看着妹妹回房,喃喃说道:“哥哥自私懦弱。明明看出来那贼子觊觎你,却只能忍着。”
他从来就没有雄心壮志。守好浣花染坊,靠劳力换取小康的生活。将来和张四娘多生几个孩儿,平安到老就知足了。
贪念着从前季家的小富即安。只盼着事情能够过去,生活回归正轨。季耀庭抱着侥幸的心态制止了妹妹向杨静渊吐露实情。
杨静渊对妹妹的误会,与母亲,季家的平静生活相比,季耀庭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