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有些奇怪周萌萌怎么就闲等在这里呢,听此话也是一愣,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偏头问道:“大骗子?”
周萌萌赶紧用空着的左手拍了一下他手臂,又举过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周萌萌又往办公室的方向抿着嘴抬了抬眉后才继续压低声音说道:“我第一眼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林成不禁觉得她有些夸大了,不过也怕老板真会听到他们背后说他坏话,并带着她往前紧走了几步,才转头好奇地问道:“那你还愿意来这里上班?”
周萌萌听他这么一问,愣了愣后才撒娇地扭了扭身体,本就未松开林成的手臂连带着他也跟着稍稍晃了晃,“我,我不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嘛。”
林成轻叹了口气,却不作声色地抽出了手臂,掩饰般地多问了句:“那你怎么就看出他不是好人了?”
周萌萌看似并不在意他的退缩,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她可爱的皱了皱鼻子,朝林成招了招手,林成撇了撇嘴,还是配合地微微弯下了腰,在大厅的环境内她便旁若无人地用手掩着嘴偷偷摸摸朝他附耳低声念道:“你想啊,他才第一次见我们,就能跟我们说那么多话,说我们这好那好的,那不是大骗子就是老油条喽。”
林成直过了腰,这个小妖精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并时不时的撩拨着他的心弦,他既感刺激又本能地抗拒着。虽然觉得她这小女生的姿态有些神经兮兮的,但是她的分析却令此时的他直感一语中的,“是啊,自己也是太过没见识,但凡稍稍慎重一点,遇到这种人,也得多想想、多谈谈,处一处后,才能真正了解。”
刚刚这亲昵地举动拨动的又何止林成一个人的心弦,他只是感觉不到她内心的乐动罢了,于是她又再一次锲而不舍地寻求着他的合奏,拉着他的衣袖又不自禁地撒娇道:“成成,咱们别理他。晚上你陪人家去酒吧玩好不好嘛?”
这次林成终于也不再狠心,只是抿着嘴矜持地点了点头。
“耶!”周萌萌顿时拉着他的手欢呼雀跃,林成也被她闹得终于展开了笑容。
……
步街街道的红灯小巷,灯红酒绿的相约酒吧内。
手肘撑着台面拄着脑袋的林成的眼前晃动着起伏不定的一个个看不清脸的黑影,觥筹交错、杂乱无序地黑暗中蛰伏着的野兽恐怕不止他这一只,林成还是有些不明白场地中央那昏暗的灯光下此时略显妩媚又沧桑地身影是如何在如此多的野兽环伺下安稳弹唱的,他只能归结为她与生俱来便具备游戏人间的能力。在她长发披落地媚惑的神情中,他像一只可怜的蚂蚁一样仰望着她。
“是啊,自己怎么可能是只野兽呢?那只不过是喝多了酒出现的幻觉罢了?”自周萌萌口中得知她能拿到酒水的内部价格之后,林成这个穷学生也便放开了大胆痛快地喝了。这一桌虽独他一人,可是他却已经灌了不少进肚。也许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但是他不在乎,因为他已被未来所抛弃,他迷离着双眼,享受着这种靡靡之声中慵懒的颓废。
他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迟缓且没有焦距地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同散台的位置一般散落无序,他疑惑地重新抬眼望了望舞台的方向,他没听错,她还在哼唱着忧伤的情歌,那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还会有谁能认出自己?认出自己这只披着狼皮的羊呢。
见他迟迟不曾回头,黑暗中那个瘦高的身影也判定了眼前歪坐着不动的这个学生的状态,喝多了嘛,看来这酒量也不咋滴。他转到了他身侧,又再次拍了拍林成的肩膀,很是自来熟地跨在了高凳上,也不见他打招呼,便先递过去一支烟。
林成望着眼前不请自来的人,偏头想了想,看来刚刚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拍自己,他的视线垂落盯着眼前的香烟,又迟缓地摇了摇头,也是一句话也没有,他的脸上并没有醉酒后的浮晕,只不过他心里想醉罢了。
眼前的也算是个熟人的调酒师桃子见他不接烟也不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自顾叼上了一根烟,手上的银灰金属ZIPPO打火机在他纤细地手上炫酷地翻转开了盖子,“噌”一声跳跃出了火舌,黑暗中映衬着他的脸也是忽明忽暗,有些诡异地病态。他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烟,似乎抽空来林成这桌就是为了找个地方抽烟似的。
他随着林成的目光转向舞台中央,吐出的长长氲氤一时迷乱了林成的视线。
林成皱了皱眉头,不过却还是懒得看他。
“真是极品啊!”他眯缝着眼,随着烟雾吐了句不清不楚的话出来。
“你说什么?”林成立即便把眼瞪了过去,跟着紧了紧松驰地神经。
桃子瞥了他一眼,无谓地笑了笑,又随口问了句:“呵呵,小朋友,你哪人?”
林成不想与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聊无关紧要的话题,他直接把脸转了过去,却也没再去拿酒瓶子了。
“小朋友似乎不喜欢交朋友啊?我看你也不像北方人,不过南方人好像也没有你这么不友好的。”他抬着头,叼着烟,在那里自言自语。“不过倒是奇怪,萌萌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的?”他突然又把眼睛瞥向了他,又上下仔细打量着林成。
林成身子前倾,一只脚踏实了地面,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怎么?她交什么样的朋友,还需要你来管?”
他惨白的脸上扯出了一抹诡笑,歪着头看着他,轻佻地说了句:“我能不能管,你自己问问她不就知道了?”说着他手里的一支烟也刚刚燃完,他站了起来,把烟头往桌子上的烟灰缸里使劲摁了摁,临走前又想拍林成的肩膀,见他猛地抬头瞪向自己,也便收回了手,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自顾走了。
林成微微张开的嘴尚未闭拢,这时才吐了几个字出来:“神经病!”
……
“林成,我下班了,走,我们出去吃排档!”
脑袋有些昏沉沉的林成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紧跟着便被扯过了手臂,蹭着她鼓鼓的胸口处,林成瞬间便赶走了睡意。
“哎呀,你要死啊,喝这么多酒……别睡了,我,我们还是回去吧。”她无意中流露出的姿态像极了热恋中同居的情人,这让吧台后面一直往这边瞥着的桃子暗恨不已,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从刚刚周萌萌带他进酒吧他就看出了他们关系不对劲,心想上次自己真是看走了眼了,这周萌萌怎么会喜欢这种不谙世事的嫩雏。
林成紧跟着便撑着台面站了起来,他看了看桌子上排立着的几十个空酒瓶子,又晃了晃脑袋,刚想说那我们去买单吧,却又马上闭口。他想起来时周萌萌对他说过,她经常也会喝酒,所以酒水消费都是先记着的,从她的工资里面一起算,至于她到底有多少工资,在她说了句你猜后,林成也没兴趣猜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看她,只是点了点头,也懒得去抽出手臂来,就这样任由她拖挂在自己身旁。
……
走出酒吧,穿出霓虹,周萌萌一路走来,才发觉了不对劲,这可不像是宿醉后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啊,身体不舒服能走这么快吗?不舒服难受也不是拉着脸不开心吧?
步行街冷清的街道上,她突然拉住了他的脚步,有些委屈地问他:“成成,你干嘛不理人家?”
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这个问题在此刻连脚步声都静止了的空气中显得异常清晰敞亮,林成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没什么,困了。”
“你刚刚都睡了一觉了怎么还想睡啊,你陪人家散散步不行吗?”
“很晚了……算了,走吧。”
她其实晚上有吃夜宵的习惯,此时正自忍饥挨饿地也要和他多呆一会。而他刚刚其实也没真正睡着,只是想着自己已经睡着罢了,游离在自我编造出来的梦境里,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是真实的梦境还是迷幻的现实了。
他们静静地走着,她还是紧扯着他的手臂,似乎怕他突然飞了,也或者只是她觉得有些冷,没有热量裹腹,她由内而外地感觉冷。酒吧里外温差大,她可能是因为演出方便,需要穿紧身的演出服,虽然在外面和林成一样套着厚厚的外套,里面却只穿着一件单薄地长袖。
从她的手臂处清晰地传来她的轻颤,林成才不得不停下脚步,看了看此时亮闪闪的大眼睛似乎也被冻眯了的周萌萌,他才注意到她连马尾也没再扎起。他轻柔地问她:“很冷啊?”
“不,不冷。”她噘着嘴,吐出白气,眼睛却盯着前方不敢看他。
林成什么也没说,抽离了胳膊,利索地脱下外套,他里面只穿着一件薄款的羊毛衫,在眼睛逐渐睁大的周萌萌面前,为她披上了裹着他身体体温地羽绒服。
她反应过来便想把衣服扯下来,林成却喝止了她:“穿上!”
周萌萌呆呆地看了看他,眼睛里有万般柔情,“不要,你会冻感冒的。”
林成直接转过身,往前大跨步走去。
“成成,你等等我。”被他落下的周萌萌快步追上,像个大粽子,一个快乐的大粽子。
……
她听话的没再争执,却也再不肯放开他的手了,她使劲往他身上靠,希望能借此传送心中的暖意。
“成成,你会吉他吗?”
“不会,你不是知道吗?”
“那你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哦。”
“不用了。”
“为什么啊?”
“……没为什么,你到了。”
“你!哼,不学就不学,我才不稀罕教你呢。”
大西门的小区楼群前,周萌萌见林成只是冷着脸等着她和他道别,她才跺跺脚,便开始脱衣服。她舍不得和他分离,更舍不得他受冻。
林成却按住了她的动作,“你穿着就好了,我跑步回去就行。”
话头才落,他便沿着空旷地马路猛地往前狂奔了二三十米远的距离,才回头对她挥了挥手:“拜拜!”
昏暗的路灯下只剩下一个娇小的身影,头顶处寒风鼓动着树叶“哗啦哗啦”地声响似乎遥在天边。风儿却没放过停留在地面的这个孤单且茫然地人儿,凌乱了她的长发,飘忽了她的视线。那个故作坚强地身影越跑越远,在凄冷的夜色中忽隐忽现,乘着寒风最终化为了黑暗的一个点,那个点却似再也找不见,只有无边的平坦的黑暗。他故作风度地为她披上了御寒的外衣,却没有故作风度地送她进小区,连一次都没有进入过。风中她的鼻端被她的秀发撩拨的越来越痒,痒得有些发酸,连带着微眯的眼角也是温温的。她多想脱开这世俗的枷锁、撕开这该死的夜幕,陪着他,狂奔一夜。
她要的,其实也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爱情罢了,为什么会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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