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点好。这江湖稳定了二十多年,不乱一乱。可不好下手。”居山眉头紧锁,看着面前的这盘棋局。
“小神农死了。”安天君缓声道。
“嗯。”居山应了一声,眼神不离棋盘。
“是你动的手吗?”安天君微微探头,问道。
居山抬起头,看了一眼安天君。将手中的棋子随手扔在一旁。
“怎么突然这么问?”
“五岳君手底下有我的暗子。前段时间突然联系到我。”
“我没记错的话,小神农应该在九华山隐居。那你应该问九华天君啊?你和他不是很熟吗?”
“看来真的是你干的。”安天君皱着眉头,神色很是不快。
“个人好恶不应该影响公事。天君,何必烦恼。”居山缓声道。
安天君冷笑一声,而后道“你这计谋拙劣的很。”
“糊弄那些江湖人,绰绰有余了。”
“你想过这件事被拆穿的后果吗?”安天君神色有了怒意。
居山指了指自己,说道“看看这个老人。你觉得他的性命能值多少价钱?”
安天君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开。
居山一声长叹,而后静坐在那里。许久之后,才缓缓起身。
“亭子里的风光是这碧波清水,这碧波清水里的风光会是这亭子吗?”居山看着亭外的池水,默然自语。
安天君要走了,他要去洛阳一趟。
而居山不能走。
很快就要有圣旨传来了。这捧在手里几十年的六扇门,也到了放手的时候了。
三天后,就在这里。
居山接过了圣旨。
在刘公公的记忆里,居山还是个那个莽撞的少年。
“刘公公,没想到是你来传旨。”居山笑道。
“本应是宋公公来的,但我听说是给你的圣旨。就来看看。”
“有劳公公了。”居山恭敬的行了一礼。
居山是个聪明人,像他这样的人总是有着一些聪明人的傲气。
“当年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是风光无限。如今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刘公公问道。
居山一笑,笑容里有些无奈。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为了避嫌,六扇门上上下下当了几年的孤魂野鬼。”
居山的话说的平淡,但刘公公却知道,那段时间应当很难熬。
“你确实是个知进退的。当年扳倒刘瑾,你也是出了力气的。却激流勇退,做了个无名的英雄。”
“公公不也是如此吗?当年若不是公公提点,扳倒刘瑾也没那么容易。”居山将刘公公请进了内室。
“今天来,一是叙念一下旧日故友。二来也是来辞行的。”
“辞行?”居山疑声道。
“圣上恩情,让我在宫中多呆了段时日。如今新皇继位,先帝的恩情还是过往了好。今天只是来告个别,一会儿就走。”
“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只是没想到故人重逢,竟是一别。”居山叹声道。
“这次只是返乡而已,你若是有心,经过绍兴的时候就来看看我。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车夫只怕是等了有一阵了。”刘公公起身,而后缓缓离开。
居山一声长叹。
刘公公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但凡太监,到了晚年都是顽疾缠身。都是因为净过身的缘故。
刘公公在宫里忙碌了一生,如今老迈不堪。便被赶了出来。
只是刘公公不想说出来而已。
当年刘瑾没得势的时候,就是在刘公公手底下当差。
后来刘公公见这孩子精明,就给他求了个太子侍读的差事。
刘瑾当年掀起来的祸患,对此最难过的就是刘公公了。
刘公公一生清廉,虽明白宫里的门道,却不愿意趟进浑水里。
浑水里过活的人都笑他,他从来都不生气。永远都笑着说,都是群可怜人。
居山看着他离开,心中那谭死水,仿佛突然起了波澜。
“带一组生肖卫,沿途保护刘公公。如果有人刺杀,不能留活口。”
“是。”太岁缓缓退下。
半个月前,刘公公触犯了皇帝。公然在皇宫内驳斥道家学说,尤其是铅汞炼丹之道。
五十大板,可以解皇帝的怒火。却解不了那些道士的怒火。
“各安其分,希望道门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居山喃喃自语。
“干爹,他的人手呢?”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跳下马车问道。
“我没说。”刘公公平淡道,而后就进了马车。
“没说?”少年一愣,而后只觉的身上一冷。
他连忙跳上马车,说道“干爹,您怎么没说呢?那个赵道长可是摆明了威胁你了。”
少年急得额头直冒汗。
“你看见这衙门了吗?”刘公公缓声说道。
少年一愣,而后道“看见了。”
“说说看,都看见了什么?”
少年掀起帘子,看了衙门一眼,而后转过身道“气派。”
“还有呢?”
“还有?”少年皱着眉头,想着要说些什么。
“还有冷清。”刘公公缓声道。
“但凡这样冷清的地方,在朝堂上,在皇帝眼里。都不是受宠的地方。
今天我送来的那道圣旨,就是六扇门改换门庭的圣旨。”
“合计着又是一个泥菩萨。”少年一屁股瘫坐在马车上,喃喃道。
“回去吧!你在京都能过得很好。又何必陪我这穷老汉去绍兴过苦日子。”刘公公说道。
“你无儿无女的,我不陪着你。谁给你养老送终?我有手有脚,哪都饿不着。”少年说完,起身出了马车,架着马车就走。
刘公公闭着眼,神色有些难过。
无儿无女?当初那个小太监也是这样叫着他干爹,说着要给他养老。
“当初那么好个孩子,怎么就变了。”刘公公喃喃自语,渐渐留下了眼泪。
他亲手将他推上了那个位置,又亲手将他送进深渊。
那天,他去了天牢。
最后的那碗断头饭,是他送去的。
就像以前一样,刘瑾喊着他干爹,一边馋着嘴看着他带来的饭。
刘瑾一直笑着,怕他难过。
可是吃着饭的时候,在眼睛里打转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干爹。这辈子瑾儿做错了事。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要是有下辈子,我当牛做马伺候您。”
刘瑾磕着头,磕的流了血。
他眼里流着泪,心里流着血。
“瑾儿,明天还了债。下辈子就清净了。”他摸着瑾儿的头,每一句话都在颤抖。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却必须要背负痛苦。直到死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