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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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衰老是人生最无奈的事情,没有之一。其他任何事情或多或少都能有一丝希望,唯有衰老,不管你有多少金钱,多大权力,都阻止不了它的脚步。

    最近一段时间,加宁深深切切地体会到这一点。也许是自己离婚对父母造成的打击太大了,两人似乎老了好几岁,一下子老态龙钟起来,不仅行动不如以前敏捷,连记忆力也有所下降。加宁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觉得都是自己不孝,让父母接二连三地受到打击,他们才会老得这么快。

    加宁竭尽所能想补偿父母,给他们买最好的补品,最好的衣服,陪他们看他们最爱看的电视节目,还打算给他们报个团让他们去旅游一阵子,可是无论加宁怎样做,他们都无法真正开心起来,只有在面对林辕时他们才会露出笑容,可那笑也是表面上的,还没蔓延到眼角眉梢就消失了。

    加宁当然知道,自己家庭美满生活幸福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让父母充满活力,但是现阶段,偏偏只有这件事她最无能为力

    一天晚上,宁欣做好晚饭,一家四口围着餐桌坐下开始吃饭。林辕最先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菜吃,吃了一口却抽出一张餐巾纸吐在上面。

    加宁问:“怎么了?”

    林辕皱着小脸说:“外婆是不是忘放盐了?一点咸味都没有!”

    宁欣忙说:“哎呀,可能是忘了,最近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我去回一下锅,你们先吃别的。”宁欣说着把那道菜端回了厨房。

    林辕又吃了一口清蒸鲈鱼,点点头说:“嗯,好吃,还好没都忘记放盐。”

    贺国祥拿起筷子说:“我来尝尝这个红烧茄子。”夹起一块茄子嚼了嚼,也吐了出来。

    林辕问:“外公,这个也没放盐?”

    “不是,这个太咸了,盐放多了。”

    刚把那道四季豆炒肉端过来的宁欣一听,惊讶道:“啊?放多了?哎哟,今天我是怎么回事啊,那这个就别吃了。”宁欣又把这道红烧茄子端回厨房里。

    加宁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着的宁欣,心里一酸,眼眶开始发热,忙低下头往嘴里扒饭。

    “外婆,你是不是老得有点糊涂了?”林辕童言无忌。

    贺国祥批评他:“小辕,不能这样说,这是不尊重长辈,知道吗?”

    “哦,对不起,外婆。”

    “老贺,你干嘛说小辕!”宁欣不乐意了,又对林辕说,“没事没事,外婆啊,确实是老得有点糊涂了。”

    “妈,别这么说自己,您一点都不老,您和爸还要看着小辕结婚给你们生重外孙呢。”

    “对对对。”听加宁这么一说,宁欣和贺国祥好像真的看到这幅场景了一样,难得笑得灿烂。

    快吃完饭的时候,加宁说:“爸,妈,明天我请个假,带你们去做个体检吧,有好几年没做全身检查了。”

    “不用,我和你妈身体都好着呢。”贺国祥首先反对。

    “体检又不是看病,到了你们这个年纪都要定期体检的。”加宁坚持。

    宁欣说:“老贺,去查查也好,你最近不是经常胸口不舒服嘛,正好去看看。”

    贺国祥说:“那就周末去嘛,也不用请假啊。”

    “周末人多,最近刚好律所不是很忙,请一天假没关系的。”

    宁欣抢着说:“行行,就这么定了。”

    吃过饭,宁欣和贺国祥一起收拾厨房,加宁在书房陪林辕写作业。写着写着,林辕突然把笔一丢,说:“妈妈,我想爸爸了。”

    加宁心里一紧,说:“刚刚才跟爸爸视频过啊。”

    “可是视频只能看一看,爸爸都没办法抱抱我。”林辕噘着小嘴说。

    加宁摸着林辕的小脑袋,心里特别难受。如果林羽东娶的人不是任秋棠,那么即使他不是小辕的亲生父亲,加宁也会让他跟小辕偶尔见一面,但是现在她实在不愿意再跟任秋棠扯上一点关系。

    加宁正想着,林辕又说话了:“妈妈,快放寒假了,放了假我们能去看爸爸吗?”

    “这……恐怕不行,爸爸的工作很忙的,不能打扰。”

    “可是……”

    “小辕,写作业的时候不能分神的,快点写。”

    林辕这才不情不愿地又拿起笔开始写。

    加宁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样的问题小辕以后可能还要问无数遍,光是想想加宁就觉得心累。

    第二天一早,把林辕送到学校以后,加宁就带着宁欣和贺国祥去医院做检查了。因为是工作日,人不是很多,一个上午就都检查完了,除了肝功,其他结果都出来了。宁欣血压有点高,其他都还好。贺国祥除了血压也有些高,心脏也不是很好,医生开了些药,叮嘱加宁让老爷子少吃盐,多锻炼,加宁忙答应着。

    回家的路上,贺国祥说:“你看,我就说没事嘛。”

    “医生都开药了,怎么没事啊,爸,您每天也得出门运动运动,别老憋在家里写毛笔字。”

    “医生就喜欢大惊小怪,我就是前几天没休息好,只要睡足了觉,吃饱了饭,一点问题没有。”贺国祥不以为然地说。

    “您还是听医生的话吧,妈,以后做菜要少放点盐,你俩血压都有点高,跟吃盐太多有关系。”

    “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盐放少了觉得没味道。”

    “是味道重要还是健康重要啊?”

    “都重要!”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随后又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样子。

    加宁无奈地摇摇头,如果是小孩子不听话还能打一顿,老人固执起来真是没办法。

    三个人在小区门口的小饭店吃了午饭,回到家后,加宁盯着宁欣和贺国祥把药吃了,然后他们睡午觉,加宁就坐在客厅看书。看了一会儿,加宁也有点困了,起身去了卧室,躺在床上也想睡会儿。

    刚要睡着,手机响起来,加宁挣扎着拿过手机,没有名字,但那串号码非常熟悉。纠结了一会儿,加宁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加宁,还好吗?”

    “还好,你呢?”

    “我……不太好,不,非常不好。”

    加宁沉默,那边接着说:“加宁,对不起,我不是想打扰你,我就是跟你道个别。”

    “道别?你要去哪?”

    “回老家,这个号码是我最后一次用了,所以……想告诉你一声。”

    “你的工作辞了?”

    “嗯,我要回老家自己开个小律所。加宁,你别多心,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任秋棠,我只是想让她离你远一点。”

    “羽东……”心底的伤痛被勾了出来,加宁的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

    “加宁……再见了。”

    加宁紧紧捂住自己的嘴,那句“不要”才没有脱口而出。挂断电话后,本来被压在心底的两人四年来的甜蜜过往,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出来,瞬间将加宁淹没,加宁躲在被子里面,压抑地哭出声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加宁沉沉睡去,就连在梦里面也是哭着的。

    宁欣睡醒之后,看加宁不在客厅,就打开加宁卧室的门往里看了看,见加宁蒙着被子睡觉,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这孩子,怎么蒙着头,也不怕憋得慌。”边走过去帮加宁掀开被子。

    被子一掀开,露出加宁满是泪痕的脸,宁欣呆了一呆,叹口气说:“唉,可怜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

    宁欣悄悄走出去,把门带上,回了自己卧室。贺国祥看宁欣沉着脸,问道:“怎么了?”

    “加宁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呢,看着孩子难受成这样,我这心里……”宁欣说着自己也红了眼眶。

    “唉,这事儿肯定没那么容易过去,哭一哭发泄发泄也好。”

    “老贺,你说怎么才能让宁宁心里好受点呢?给她介绍新男朋友行不行?”

    “不行不行,她还没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呢,怎么可能接受别人,你别适得其反,让宁宁以后讨厌男人了。”

    “那你说怎么办呢,就看着孩子难受吗?”

    “感情的事啊,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让她自己慢慢忘掉了,希望别用太长时间啊!”

    “唉……”

    两人在这长吁短叹的时候,加宁也醒了,推门进来说:“爸,妈,该去接小辕了,今天我去接吧。”

    宁欣忙说:“不用,我们去吧,你这……”宁欣盯着加宁的眼睛。

    加宁这才想起来自己眼睛可能有点肿,忙解释道:“哦,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可能把自己吓哭了,呵呵。”这个理由牵强得连加宁自己都不太信。

    宁欣没顺着她的话往下接,而是说:“你去洗把脸,把眼睛敷一敷,我跟你爸去接孩子。”

    “好。”

    加宁用冷水洗了洗脸,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机打开通话记录,那个号码就在最上面,显示通话时长是3分15秒。加宁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跟林羽东的最后一次谈话了,可她没想到,过了没多久,那个她此生最恨的人竟会央求自己再给林羽东打一次电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