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索科夫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立即被他掐灭了。不行,阿西娅就在这家军医院里工作,自己跑去找别的女军医,要是被阿西娅知道了,肯定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于是他重新坐下,耐心地等待着阿西娅下班。
过了十几分钟后,阿西娅再次抬起头,冲着索科夫说道:“米沙,你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忙完了。”
“没事,你继续工作,不必搭理我。”
阿西娅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之后,客气地说:“外科主任同志,您让我看的病例,我已经全部看完了。您看,是我给您送过去呢,还是您派人过来取?……好的,我等着,待会儿见!”
放下电话之后,阿西娅对索科夫说道:“这些病例是外科主任让我看的,待会儿他会亲自来这里取病例。”
几分钟之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秃头男,快步地走了进来。
进门之后,看着坐在办公桌旁的索科夫时,他不禁愣了一下,随即试探地问索科夫:“将军同志,您有什么事情吗?”
“外科主任同志,”阿西娅连忙向对方解释说:“这是我的丈夫,他是来接我下班的。米沙,这位是我们科室的主任。”
“您好,主任同志!”索科夫连忙起身,向外科主任伸出了手。
外科主任的目光快速地从索科夫胸前的勋章上扫过,当他发现其中有一枚金星奖章时,瞳孔不禁微微收缩。他只知道阿西娅的丈夫也是一名军人,却没想到是一名获得过“苏联英雄”称号的英雄。他连忙用双手握住索科夫伸过来的手,身体微微前倾,用恭谨的态度说道:“将军同志,很高兴能认识您。”
寒暄两句之后,外科主任就和阿西娅谈起了关于病例的事情。
谈工作时,外科主任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他拿起其中的一份病例,和阿西娅谈论几天后的手术方案。
索科夫没有打扰二人,只是静静地坐在身边。他望着外科主任那光亮的大脑门,心里在暗自嘀咕:俄罗斯人里的秃头特别多,不知是基因的缘故,还是因为气候水质等方面的因素。不知自己将来,是否也会像他们一样,变成一个秃头。
外科主任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和阿西娅研究了几份病例的手术方案。等研究完毕后,他接过了阿西娅递过来的病例,随口说道:“阿西娅,你今天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先跟着将军同志回去吧。”
“这不太好吧。”阿西娅有些忸怩地说:“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呢。”
“我是外科主任,说你可以下班,你就可以下班。”外科主任笑呵呵地说:“毕竟你如今是孕妇,我们有责任对未来的母亲给予必要的照顾。”
既然外科主任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阿西娅继续矫情显然是不可能的,她等外科主任离开后,便起身对索科夫:“米沙,我们回家吧。”…。。
两人出了门诊大楼,阿西娅正准备朝大门口走去时,却见索科夫朝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桶车走去,连忙跟了上去。
阿西娅仔细打量着这辆桶车,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很快,她就想到,自己昨晚下班和今早上班,都在楼下看到过这辆车,便有些意外地对索科夫说:“米沙,我见过这辆车,好像就是停在我家楼外的那辆。”
索科夫扭头望着阿西娅,笑呵呵地说:“阿西娅,自信点,把‘好像’这个单词去掉,这就是停在我家楼下的车。”
“这车会是谁的呢?”阿西娅说这话时,抬头朝门诊大楼的方向瞧了瞧:“既然车停在这里,没准车的主人还在大楼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索科夫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车是我的。”
“什么,这车是你的?”阿西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米沙,你没有和我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开玩笑呢。”索科夫一本正经地回答说:“这辆车是雅科夫送冰箱来的时候,顺便一起送给我的。你回家时,看到厨房里的冰箱时情绪比较激动,我也只顾着向你介绍冰箱的使用方法,就把车的事情忘记了。”
得知这辆漂亮的桶车,居然是自家的,阿西娅不由喜出望外,连声说道:“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有了自己的车,以后去希姆基镇看我父母就方便多了。”
“是啊是啊。”索科夫对阿西娅的这种说法倒是非常赞同:“以前没车,去看你的父母,坐地铁都不太方便,下车后还要坐公交车。一来一去,一天时间就没有了。如今有了车,我们每个周末都可以去看他们。上车吧。”
两人上车后,索科夫启动了车辆,嘴里随口说道:“除了去看你的父母外,我们甚至还可以开车去外地。别的地方不说,去列宁格勒就要方便多了,晚上出发,天亮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没想到索科夫的话刚说完,阿西娅就接口说道:“米沙,你想去列宁格勒,是不是打算看某个人啊?”
“我在列宁格勒有没有熟人。”索科夫说道:“我听说那座城市不错,就是想去瞧瞧。”
“没有熟人的说法可不对哦,至少我就知道有个你认识的人,如今就在列宁格勒。”
阿西娅的话把索科夫搞糊涂了,他不解地问:“阿西娅,你说的是谁啊?我怎么不记得,我认识的人里面有在列宁格勒的?”索科夫说这话时,脑子里还在琢磨,“难道阿西娅说的是我以前的某位部下?”
但阿西娅接下来说的内容,却让索科夫听后浑身一哆嗦:“米沙,难道你忘记冬妮娅了?”
“冬妮娅?!”索科夫听到这个名字,心跳骤然加速,刚刚在阿西娅办公室时,自己还曾经想去找她,但此刻听到阿西娅说出这个名字时,他却只能装作糊涂地问:“她是谁啊,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当初在医院对面的那套公寓,不是借给两位医护人员了么。”阿西娅没有注意到索科夫的窘态,还以为他真的不记得这么一个人了,还主动向他说明:“其中一个就是冬妮娅。”
索科夫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她!听你这么一说,我多少有点印象了,我当初分到了那套公寓后不久,就要重新返回前线。你也知道,房子如果长期没有人居住,多少会出一些问题,因此我就借给了她们。怎么,冬妮娅如今被调到了列宁格勒呢?”
“是的。”阿西娅并没有察觉到索科夫在套自己的话,便如实地回答说:“前段时间,列宁格勒方面向我们求援,说他们缺乏有经验的医护人员,需要我们派人过去支援。冬妮娅本来就是列宁格勒人,听说有这样的机会,就去主动报名了。我听主任说,她如今在基洛夫区的军医院,担任了外科的副主任。”
“她的决定是正确的。”索科夫随口说道:“留在这里,她就是一名普通的外科军医,但到了列宁格勒之后,她就立即被提拔为外科的副主任。”
“米沙。”阿西娅等索科夫说完之后,用调侃地语气说道:“要不,等我生完孩子之后,也申请调到列宁格勒去工作,没准我也能像冬妮娅那样,混个什么副主任当当?”
“不行,坚决不行。”索科夫想到再过两年,日丹诺夫就会因为疾病而去世,但有人却拿他的死做文章,说他是被人害死的,导致一帮曾经为他治过病的医生,都蒙受了不白之冤。索科夫可不想让阿西娅卷入这样的漩涡,于是态度坚决地说:“如果你去了列宁格勒,我和孩子怎么办?难道也跟着你去列宁格勒吗?”
看到索科夫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阿西娅不禁噗嗤一笑,随后说道:“米沙,我是逗你的,没想到你居然当真了。放心吧,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绝对不会离开你和孩子的。”
得到了阿西娅的承诺,索科夫的心里顿时踏实多了。他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将会非常不太平,自己只有远离这些漩涡中心,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阿西娅忽然用手指着前方,兴奋地说:“米沙,你快点看前面的无轨电车!”
索科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辆深绿色的无轨电车,正平稳地向前行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索科夫猜想阿西娅平时都是坐地铁,估计很少看到在街上行驶的无轨电车,便随口向她解释说:“自从战争结束之后,城里的电力恢复到正常的水平,原本制约电车行驶的电力问题得到了根本的解决,所以街上的无轨电车数量就多了起来。”
“不是的,米沙,我说的不是这个。”阿西娅摇着头说:“我是让你看电车上的图案!”…。。
“电车上的图案?”索科夫盯着电车的侧面,仔细地查看阿西娅所说的图案。果然,在司机上下车的车门旁边,一个带斜杠的红色圆圈内,画着一只可爱的兔子。他试探地问阿西娅:“阿西娅,你是想告诉我,司机上下车的车门旁边,画着一只兔子?”
“没错没错,”阿西娅点着头,兴奋地说:“我就是让你看这个。”
索科夫虽说心里知道这个图案代表的含义,但为了逗阿西娅开心,他还是装模作样地说:“车身上为什么会画一只可爱的兔子呢?难道是提醒大家,看到兔子从路上跑过去时,应该放慢车速吗?”
阿西娅没想到索科夫居然会做出这样的解释,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她抬手在索科夫的肩膀上轻轻地捶了一拳,笑骂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居然是说这个图案是为了防止司机撞到过马路的兔子,真是笑死我了。”
索科夫嘿嘿地干笑两声,随后明知故问:“阿西娅,那你告诉我,这个图案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阿西娅以为索科夫真的不懂这个图案的意思,便向他解释说:“你也知道,坐公交车并不是人人都买票,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不自觉的人想方设法逃票,这种人通常就被称为兔子。车身上的图案,就是表明禁止车上出现逃票的兔子。”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索科夫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我还以为是为了防止撞到过路的兔子,才会在车身上画这样的图案。不过也对,在俄罗斯的神话传说中,最狡猾的动物就是兔子,大家说一个人老奸巨猾,就会说他像兔子一样狡猾。”
索科夫说这话时,想起了后世的一件趣事。他做生意时,同行里有个俄罗斯老太太,就属于那种老奸巨猾的人,大家给她取了个外号叫“老狐狸”,谁知老太太听后却非常高兴,因为在俄罗斯,狐狸是一种可爱的动物,说某人像狐狸,是对她的一种称赞。
这时,索科夫看到前方出现一个交警执勤点,一名戴着棉帽,穿着很灰色制服的交警,正站在路中间。看到索科夫的车行驶过来,用手里的指挥棒,朝索科夫的车指了指,随后又指向了路边,示意他靠路边停车!
看到交警的这个动作,阿西娅有些诧异地问:“米沙,你违章了?”
“没有啊,”索科夫有些诧异地说:“我是正常速度行驶,而且刚刚也没有别那辆无轨电车的车头,怎么会违章呢?”
虽然心中是满腹疑问,但索科夫还是按照交警的指示,规规矩矩地把车驶到了路边。车停稳之后,索科夫转身拿起放在后旁的貂皮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随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交警同志,”索科夫看清楚走过来交警,肩膀上没有佩戴任何的警衔,应该是刚当交警不久,于是他便扶着车门站在车边问道:“我的车违章了吗?”
交警把索科夫的车拦下有两个原因,主要原因,是因为这是一辆德国车,在满大街的嘎斯车或者美国吉普中间显得格外扎眼,小交警就是想看看,开这辆车的到底是什么人。
但令小交警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桶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走出来的居然是一名将军,这让他感到非常意外。听到索科夫的问题,他有些慌乱地回答说:“将,将军同志,您,你的车在行驶时,怎,怎么没有开车灯啊?”
听交警这么说,索科夫连忙来到车头,低头看了一眼车灯,脸顿时红了。正如小交警所说的那样,自己刚刚在行驶时,没有开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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