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蛇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说也是从你老家来的官,算是你半个老乡,你怎能连他的名字也记不起来。”
贾小龙道:“一个徽州人,不算是我老乡。就算是两广人,就凭按察使的名头,还不配我记得他的名字。若非,太保见他能造佛朗机,是个可用之人,也不会见他,更不会介绍给兄弟认识!”
李飞白听此人会造佛朗机,不由两眼放光。他自打造了火铳,就有造枪的心思。如今铁厂的高炉在他不断的投入之下,炼出质量稍好的钢铁之后,就把质量稍好的钢铁投入到高炉的升级改造中,让高炉更加坚固耐烧,再炼出质量更好的钢铁。
把质量更好的钢铁再投入到高炉的升级改造中,进一步让高炉坚固耐烧,炼出质量更上一层的钢铁,然后把炼出钢铁投入高炉的升级改造中。
目前,铁厂已进入良性循环,钢铁的质量越来越好,并在他的开导之下,铁厂的工匠们已试着往钢铁中加入其它原料,以期进一步提高钢铁的质量,或者炼出合金钢来。
以铁厂现在制造的钢铁,先铸成铁棒,再利用钻刀钻出管洞,最后做出不易损毁的枪管并非什么难事。
何况,现如今,在济源已有人根据他的设想,制造出简陋的蒸汽机。虽说四处跑汽,蒸汽的利用率并不高,但已比人力强了何止百倍,用其推动钻刀,能够大批量的生产枪管,甚至为枪管加工出膛线出来也不在话下。
可是,枪的发射原理是利用底火,并且火药得是黄色炸药才行。什么是底火,黄色炸药的成份又是什么?
李飞白一概不知,也就没把造枪提上日程。
此时听说有个造佛朗机的人来京城,哪有不见的道理,与其交流一下,万一碰撞出思想的火花来,经过不懈的努力,发明出底火与黄色炸药也说不定。
他喜道:“蛇哥,能否先到我的住处一下。”
贾小龙道:“要给那个姓汪的准备见面礼吗?不用!”
李飞白道:“我若有郭太保的身份地位,自不用给他准备礼物。可谁让我不是郭太保,只是个平头百姓,如今要去见三品大员,不准备些礼物,怎么也说不过去!”
贾小龙也就不再说什么,吩咐车夫改道,往李飞白租住的地方而去。
李飞白回到住处,搬了一箱特供皇家的太白酒,又搬了一箱特供皇家的雪茄烟,想了想,又进入卧室,拿出钥匙打开一口箱子,从里边拎出那个皮箱子打开,拿出那把用油纸包裹严实的手枪。揭开油纸,将手枪揣入怀中,这才搬着两口箱子出去,上了马车。
马车并没往郭太保府去,而是往五军都督府而去。
在左军都督府里,演武厅的大堂上,摆着一桌酒席,八个凉菜已经上桌,桌前却无人坐。
郭勋与一名身着三品官服的人隔着一张茶几坐着,两人正愉快的交谈,不时传来哈哈大笑之声。
身着三品官服的人旁边还坐着一位身着从九品官服的人,他明显没有身着三品官服那人从容,无比的拘谨,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当两位大人开怀大笑时,他就面露微笑,陪着干笑两声!
身着三品官服的人正是广东提刑按察司的按察使汪鋐。
汪鋐与郭勋说话,主要是汪鋐在说,郭勋在听。
汪鋐说的都是跟自己有关的旧事。其实这些旧事他本不想提,愿意提的也就是在屯门击溃佛郎机人这件事。
毕竟此事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打出了大明的威风,也打出了他人生的转折点。最少,他是这样认为的,并以此为傲,最愿意为外人提及此事。
至于此战之前的人生经历,他觉得自己连走霉运,是个十足的倒霉蛋。倒霉的事,谁也不想跟外人说。
可郭勋问起他的履历来,他又不能不谈,只当是自嘲以得郭勋欢心。
汪鋐是弘治十五年的二甲进士,本来会有个不错的前程,可惜站队站错了人。吴文定与马端肃是当时有权有势的两个人,他拜吴文定为师,谁知吴文定很快致仕,一下没了靠山。马端肃与吴文定素有仇隙,十分不喜欢他,处处打压他,本来应该高升的他却遭遇被贬。
直到正德六年,汪鋐才时来运转,外放到广东,到提刑按察司当了个佥事。
佥事的官位高吗?看跟什么人比。
换作其它人,佥事这个五品官位已经不低,可对于汪鋐来说,这个官位对他来说太低了,与他一同是弘治十五年二甲进士的,有不少已是三品官,有的甚至是二品。而这些人的才能都不如他,他却只能当个五品官。
有时候夜深人静时,他会想,大明的官场,此种跟人站队之风,任人唯亲的陋习真是害死人。可,这是官场的规矩,你想当官就得遵守,除非不愿当官。
汪鋐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兢兢业业的当着佥事。别的佥事不原干的差事,他干。别的佥事不愿巡视的地方,他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只用了三年,他就由佥事一跃成为按察副使。
真的是因为他不辞劳苦,方得到这次由五品晋升为四品的机会吗?有这方面的原因,其它的他心里也清楚,这是因为有人替他说了话。
此人是谁?正是两广总督郭勋。
当时郭勋正在两广剿匪,作为提刑按察司的人,他处处配合,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给郭勋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他想一定是郭勋看他老实本分办事勤快,这才帮他说了话,让他从众多佥事中一跃而出,升为副使。
又过了六年,他由按察副使升为正使,官位也从正四品升为正三品。他想,这里面郭勋一定是又出了力的,于是在心里打定主意,一有机会就投入到郭勋门下。
这次由广东到京城,他谁也不去拜见,只拜见郭勋。
当年的苦难经历,抱着自嘲的意味讲出来,倒有几分意思。不仅他笑了,郭勋也笑了。
他的笑,里边有三分苦涩,不过更多的是感慨。郭勋的笑里,则更多的是同情他的遭遇。直到讲起他击溃佛朗机人,两人的笑里才充满豪迈。
佛朗机人竟敢在屯门劫夺财物,掳掠妇女,当我大明无人乎?是可忍,孰不可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