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李飞白后边的杨震不由暗暗着急。他从到冶铁所站到现在,总算把事情搞明白了。
很明显,曹致远联手巡按要把赵学飞整死,李飞白若是个识实务的,这时就该转变风向,与曹致远一同把赵学飞整死才对。可李飞白却跟巡按叫板,那不是找死吗?
巡按已撩出狠话!什么叫侥幸活下性命,言外之意肯定活不下性命。李飞白眼看是活不了了,他十分想提醒李飞白认清形势,说几句小话,服个软,或有活命的可能。但悄悄拽了李飞白数次衣角,李飞白都浑然不觉。
王要俭也觉李飞白今天性命难保,毕竟巡按的权力大得惊人,又是代表皇上巡视地方。真要把白的说成黑的,屈杀了李飞白,想翻案都翻不过来。毕竟,巡按可以直接面对皇上陈述事情经过,李飞白除了认识赵学飞并不认识其它官员,赵学飞又自身难保,朝堂上根本没有一个替他说话的人,你说皇上会信谁。
他眼瞧衙役们越逼越近,张嘴就要亮明李飞白跟钱子俊的关系非同一般,想让居修哲瞧着布政使大人的面子,放李飞白一马。可嘴还没有张开,忽见秦猛从后边一下窜到李飞白前边,挡住了过来的衙役,喝道:“有想死的,尽管放马过来!”
王要俭与杨震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事情本就危急,秦猛又玩这一手,不仅救不了李飞白,连他们也难逃一劫。秦猛这是想干什么?公然抗捕?还以性命威胁巡按大人!光是这一条就够死的了,轻得话只死秦猛与李飞白两个。重得话,凡是跟李飞白前来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必竟他们是一伙的,居修哲到时笔稍微一歪,说李飞白聚数百人众公然抗捕,差点伤了他的性命,朝廷必会震怒!
不过,秦猛玩这一手也不是没有效果,最少震得那些衙役谁也不敢上前一步,两边暂时僵持起来。
那些衙役都是见识过秦猛的耳光,纵使从腰中抽出了刀,也只是比划着诈唬两声。看到秦猛朝前迈出一步,竟吓得掉头便走。
居希哲大骂一声:“一群饭桶!”回头对衙役首领道,“一群刁民想要造反,把人全给我叫过来!”
那个衙役首领打了声响亮的口哨,然后把手举过头顶连挥几下。埋伏在四周弓兵衙役,收到命令,从林中窜了出来,将堵在门口工匠往里赶。随即将里边的人等全都围了起来,弓兵搭箭衙役抽刀,一个个杀气腾腾,只待巡案一声令下,就箭射刀斫。
李飞白从不用恶意去揣测此时当官的心狠手辣,所以在曹致远百般暗示,让工匠民夫们爆乱,他也只是想曹致远与居希哲,是想借工匠民夫们爆乱搞掉赵学飞,好让曹致远当上县令。对此,想要化解两人的阴招十分容易,只需亮明自己此行的目地,让工匠民夫们清楚他是来清旧帐的,那时工匠民夫们又怎会再爆乱?
可当埋伏于四周的弓兵衙役一拥而下,将所有人都赶入院中,手中的弓箭对准的不光是他们这伙人,还有煤窖与冶铁所的工匠民夫们,他猛的明白,曹致远与居修哲的目地不是那么简单,暗地里还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而这个阴谋也不是那么难猜,自己买下煤窖与冶铁所只怕是断了某些人的财路,曹致远与居希哲这是要赶尽杀绝,既立平乱之功,又省下七万五千两的欠债。
还好,居希哲可能是见自己这边兵强马壮,又当他只是个文弱的县令幕友,过于托大,摆出杀人的架势之后并没挪窝,离他仍只有数步之遥。这给了他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机会。
李飞白将双手往下一顿,两把剔骨尖刀已握于手中,脚下踩出八卦游龙步的架式,只要他愿意,可以在瞬间将两把尖刀架在曹致远与居希哲的脖子上,然后挟巡按以命弓兵衙役们住手。准备好这一切,他冷笑道:“姓居的,你想干什么?”
居希哲哈哈笑道:“想干什么?曹大人,你给他说说?”
曹致远道:“众将士听令,济源奸商李飞白勾结贪官赵学飞,将官办窖所变为私窖私所,从中套取巨利,使朝廷遭受严重损失。并逼得工匠民夫心生不满,上千号人爆乱,搅得济源境内民不聊生。幸得居巡按借兵三百,终平爆乱,来拿奸商李飞白之际,李飞白聚众抗捕,天幸居巡按调度有方,终将其诛失,党羽一并剿灭。”
曹致远讲得洋洋得意,煤窖冶铁所的工匠民夫与李飞白这伙人却听得面色惨白。
工匠民夫们没什么学识,却也懂得“终平爆乱”的意思。既使不懂,看看正对着他们的箭矢与腰刀,也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他们人数虽众,可是群乌合之众,手上更没有能取人的性命的利器,哪是弓兵衙役的对手。
有人将手上的砖头丢掉,紧接着更多的人将手上的木棍、砖头、瓦砾、小铁锭等物抛掉。一个个像死了亲娘老子般哭丧着脸,哀求道:“我们没想爆乱啊!最多也就是想要回自己被欠的银子,还请大人明鉴。”
曹致远与居希哲懒得搭理,看着李飞白身后的工匠,只等这些工匠也扔掉手上的砖头木棍,这就下令屠杀。
李飞白视弓兵手上的箭矢与衙役手上的腰刀为无物,冷冷的道:“姓居的,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说什么就是什么?就不怕有朝一日,此事也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到时你项上人头不保。”
居希哲恼怒李飞白对他说话的口气,不过也佩服李飞白在此情况之下尚能保持镇静。他呵呵一笑,却没有说话,而是去想李飞白提出的问题。
他想了又想,李飞白不过有个县令幕友的身份,背后的靠山仅是赵学飞。而赵学飞呢,也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试问谁会在朝堂之上对他的话提出异议?唯一的可能,就是李飞白曾救过钱子俊的命,钱子俊的父亲是布政使大人,布政使鉴于李飞白是他儿子的治伤恩人,或许提出异议。
不过布政使毕竟是地方官,等其提出异议时黄花菜都凉了。再说,布政使会为了区区一个李飞白而得罪他?他可是监察御史,背后站着都察院,如果钱布政使不怕被弹劾的奏章淹死,倒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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