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节 齐人难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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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马佳意气风发地登坛练兵时,在一千多里外,遥远的通州,这个京城东面的水陆要冲,一名年近七十的古稀老者,拿着新到手的线膛枪大发感慨:“圣父圣子圣灵啊,你为何如此纵容魔鬼撒旦行恶,让世间又生出这般杀人的利器来?上帝啊,拯救拯救你可怜的子民吧!”说话间,苍白的须髯在冰风中瑟瑟发抖。

    旁边的一位青年安慰道:“老师何必如此忧虑?说到底,这也是我们大明的将官发明制造的,正好痛击建夷和北虏。再说了,西洋火器都比不上这东西精巧,说明我中国的数理之学,也并非已落后于西洋。”

    那老者摇头叹道:“元化,你还是思虑得太浅。这东西固然是利器,但你能肯定日后就只有我们大明的将士才能拥有和使用吗?‘国之利器,不可示人’。‘乃知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这些圣人的教诲,你都忘了吗?先朝时,宁夏的鞑虏,建州的奴酋,都偷学过火器,更不要说扶桑的倭寇自产鸟铳了。辽东萨尔浒大败以来,我军丢失的大小火器何止两万,火药何止十万,不都送给奴酋做军需了吗?其二,这新晋的游击马佳,固然是良将之才,却是氓民出身,不闻过堂教,未曾孟母迁,心思聪颖,却无管束,容易误入歧途啊。我看他的民兵之策,虽然暗合古贤,却不提忠君卫道的至理,可忧可叹啊!”

    对话的这两个人,正是大明国里积极引进西方欧洲科学军事的名人:徐光启和他的学生孙元化。徐光启是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人,是上海地区最早的天主教徒,被称为“圣教三柱石”之首。他受到的家教勤俭有方,从小就重视有益于农工的实用之学,长大后又以天文历法、农田水利名扬朝野,他还和著名来华传教士利玛窦联合翻译了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前六卷,是另类的文人,科学者。

    师徒两人正在细细琢磨这新出的两种火器,商量着是不是上书朝廷,加强中枢的支持和控制,忽听得有人大喊:“徐御史,不好了。”

    徐光启急忙回头,只见新兵营中军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急吼吼地说道:“大事不好了,浙江和河南来的两营客兵闹着要炸营,为欠饷的事。”

    徐光启闻言,眉头紧锁,不久,叹气道:“我那还有三百两军饷,再加我自己的六十两存银,还有下属认捐的一百两助饷,先救救急吧。”

    孙元化也抢道:“还有学生的十二两银子,也先支着。”正说间,一阵北风刮尘而来,淹没了他的话语。

    千里之外的这边,沈阳城里,西门游击府,马佳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阿切!”他摸摸鼻子道:“日,谁又在骂我?”

    正说着间,包二和马佳的四哥回来了。包二进门就嚷嚷:“不得了了,太抠门了,月粮才四斗,仓升只有民升的七合,吃不饱了。”

    马佳放下书,平静地问道:“军饷的本色不足罢,发折色的银子也可以,咱们省着点花就行了。”

    马四哥坐下来,从小厮手中接过温酒,呷了一口道:“也是,天寒地冻,南边的粮食运不上来,天王老子都没办法,只是你们说的训练民兵的事要省一省了。毕竟,袁经略他们虽然答应试一试,却只拨一百两鸟铳钱,这训练费用还没处寻呢。”

    马佳点点头,说道:“鸟铳可以先不上,训练时间也可以减,但是,事情一定要做。其实这次我向兵备报的两部千总里,就有一个是作为民兵原型的。右部千总所领的,全部是鸟枪兵,作为城池的守兵,不出门野战,不需全装盔甲,可以省不少钱。其二,熊经略原来给我的一千两银子还有六成没用,可以做本。其三,我家铁匠铺赚的那点银子也可以拿出一点,算我个人支用的。”

    马佳虽然有后世的公民意识,想建立一个上接古代原始公社下接后世民主社会的民治社会,但也未能免俗——先保有发展自己的家族,壮大势力。他知道,没有自己的势力和未来,不可能改变什么;没有政治纲领和思想启蒙,也不可能改变什么。所以,他把反射炉等先进的炼铁工艺都交到自家人手里--,把军队的钱粮支领也教给自家人管——这在明朝也是很正常的,再加上他执行公平买卖,不倾销,不向公家要高于市价的钱,所以公私两方面都找不到他的大麻烦。当然,有人听说他家炼铁似乎有绝招,特赚钱,想捞配方,这种事也是免不了的。不过,此事他家也还盯得住。

    包二又有话说了:“那你为啥让毕二遇当千总,我才当个把总?”

    马佳喷他一句:“人家就是领兵比你强,不该吗?再说了,你不是喜欢上阵吗?这回把你编在左部,让你可劲的打,不好吗?”

    包二嘟囔道:“今年的大仗你都没让我打头阵,功劳还不是陈捷他们抢了。被陈捷抢没啥,他是很强。可毕二遇不也是没打过先锋吗?他凭啥升得那么快?”

    马四哥劝他道:“先勇,别怪七弟,他也是为你好。沙场上刀枪无眼,你何必为了那一点功劳拼命去抢呢?有七弟在,哪回能少了你的功劳。”此时的包二,已取了大名,叫包先勇。

    马佳也点头:“就是,你不要光看着阵前冲锋立功快。真正的打仗,最重要的是战前的准备,是算定战。等到上了战场,就是把准备好的胜势坐实,开花结果,砍首级。所以,我在、一直跟大家说,要按戚爷爷的教导来,扎老营的将士,即使不打仗,也分十分之一的首级,就是这个道理。”

    包先勇仍旧气不平:“我就是看不惯,林世铎是个小屁兵时,我都是旗总了。现在到好,他是把总,我也是把总,亏死了,老兄弟们都有怨言呢。”

    马佳一听,严肃地问道:“真有此事?你不要夸大其词,挑拨是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