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名敌人倒下后,骑在马上的查士丁尼将手中的剑还给了撒留乌斯。
“一共一百三十二人,没有人阵亡,除了鲍利尔那小子为了追杀逃敌从马上摔下来跌断了胳膊。”撒留乌斯翻了翻白眼,本来这种创伤都不应该发生的。
而得到这样的答复,查士丁尼满意地点了点头,靠着先发制人,凭借武艺和装备的优势,莫利亚重骑兵对付这些塞尔维亚轻装兵几乎是摧枯拉朽的。吩咐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另一部分人则在燃烧的城堡外面守候——仅仅凭借刚才的火药爆炸还不足以消灭里面所有的敌人。
不过就算这样,战局已定,接下来的扫尾工作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紧张。
可就在这时,撒留乌斯却悄悄地走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向他呈送了一件东西。
“这是?”
“有些不对劲,大人,你看这箭。”撒留乌斯递给查士丁尼的正是之前他们两人在城堡上交谈时射来那只弓箭。
“有什么不对吗?”查士丁尼看着撒留乌斯反问道。
“您看,这是一支重箭,而这次偷袭我们的人用的都是塞尔维亚轻箭或者是突厥狼牙箭,唯独这支不一样。”撒留乌斯在刚才交战的时候,敌人的一支箭射在了他的臂甲缝隙中,这才让他发现了哪里不对。
但他令奇怪的是,对这样大的疑点,眼前的查士丁尼却似笑非笑,反应奇怪。
“所以呢”
望着查士丁尼,撒留乌斯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大胆的想法,“不仅仅是这支箭,它射过来的时间也不对,除非今晚偷袭我们的人是一群傻子,否则不会做这样打草惊蛇的事情。如果排除了这种可能的话,那么刚才射我们的这一箭,与其说是袭击,倒像是一种警告了。”
……
“轰——砰——”被烈火焚烧的城堡上层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垮塌。随着砖石瓦砾裹挟着火焰砸下,瞬间本来作为偷袭者城的阿格里尼翁士兵在城堡中死伤大半。
要么是被突然的爆炸波及粉身碎骨,要么便是被倒下的石墙砸死骨断筋折,即便是幸存的人也是在一片黑暗中动弹不得,忍受着火焰余威的高温炙烤哀鸿一片。
“咳咳咳,连队长!”几个勉强还能动弹的伤兵从废墟中将受伤的长官挖了出来,满脸都是血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仍然没有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来,这名边防军连队长口中喃喃自语。几乎是一刹那间,他和他的部下们便被剧烈的火舌吞噬,仿佛是在梦中一边。这和罗曼努斯殿下之前吩咐他的完全不一样。
恐惧的颤抖犹如潮水一般淹没了这本应该铁打的汉子,在身边仅有的几个属下的搀扶下,他踉踉跄跄地勉强从火海中逃出。可是当幸存的科孚岛连队士兵从城堡中撤出准备和外面的同伴会和,却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死伤一片的塞尔维亚雇佣兵大队尸体相依枕藉,在城堡上方燃烧的火光照映下犹如硫磺地狱在此重现。
“连队长……”劫后余生的士兵们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彷徨无助,此刻的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他们的长官,然而绝望的他们却发现往日沉稳的长官早已经失魂落魄。
而正当他们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远处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传到了所有人的耳边,令他们下意识地不寒而栗。
“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放下你们的武器吧,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这样无谓的杀戮了。”
随着充满着厌倦的话音传来,漆黑的荒原上,一支骑兵组成的包围圈正慢慢铺展开,等到科孚岛连队的士兵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去路。
“现在,你们应该已经看清楚了你们今夜本要猎杀的对象是谁了吧。”马上,查士丁尼心平气和地望着剩下的残兵败将说道。
这时,脸色惨白的边防军连队长方才回过神来,在昏暗的火光中,他终于看清了马鞍上那个年轻人的面孔,以及他身后的那面军旗。
红色的军旗上,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色猎狐。
而这面黑狐战旗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你是查士丁尼总督……”男人的脸上露出了苦笑,莫利亚的小狐狸,这一年多以来可以说在伊庇鲁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仅仅以一支残军便光复了被拉丁人侵占的伯罗奔尼撒,甚至凭借一己之力便在塞萨洛尼卡一战成名击杀了罗马之敌博尼法斯孟斐拉,使得马其顿的拉丁人望风披靡。说起来,自己镇守的科孚岛便是他和提奥多尔亲王一起联手夺回的。自己在他的手上落败如此一点也不冤枉。只是他心有不甘,自己和身边的弟兄完全是被人当刀使了才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
“查士丁尼大人,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有什么再好说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我随您处置,只希望您能够放过我其他的弟兄们。”擦干脸上的血污和尘土,男人一步一个踉跄地走到了双方之间空地的中央,望着查士丁尼说。
但查士丁尼却并没有要杀死眼前这个男子的意思,而是缓缓道:“除了这些,你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说了吗?比如你背后的人,我想你之前也应该一点都不知情吧?”
男人摇了摇头,“我是一名阿贡托普莱子弟,世代行伍,有着自己的荣誉。希望你能够理解,查士丁尼大人。”
“头儿!”
“你们不要再说了!”作为在阿里克赛一世皇帝时期传承的荣誉,男人不愿意亵渎它。
一旁的士兵们露出了急切的神情,现在看来,显然他们的长官准备一个人扛下整件事情。而这些跟随他已久的士兵们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无奈,这个男人的坚毅目光已经说明了他心意已决。
可是就在这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查士丁尼却在这时打断了双方的争执,开口道:“你难道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了吗,那个人既然派你这样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人过来摆明了就是想让一切结束之后拿你去当替罪羊。即便这样你也要为他白白卖命不成?简直愚蠢!”
当头棒喝的呵斥声犹如雨点一般落下,查士丁尼没有给对方丝毫的情面继续讥讽道:
“你以为这样就是所谓荣誉,荒谬!不过是懦夫的行径,纵然是现在你死了,你的家族和你的军队蒙受的羞辱也是无法靠你的血洗干净。更不用说这之后,就算我放了你的部下们,有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这真的是你愿意看到的吗?为了所谓内斗白白付出性命,就和这些塞尔维亚人一样死的不明不白真的值得吗?看来阿公托普莱真的已经完全腐朽了,你们完全没有守护这个国家的觉悟,不仅仅怯于公斗,甚至甘为内斗的走卒。”
“够了。”脸上露出痛苦神色的男人大吼道。
如此讥讽的话语,即便是一旁的撒留乌斯都觉得刺耳非常,更不用说眼前这个堂堂的边防军军官。作为帝国的菁华,在中央军腐化之后,他们便是守护国家的最后一线,可以说每一个边防军人都是有着使命感的,即便是再安杰列斯王朝后期,军阀化的背景下,他们也依旧有为国献身的觉悟和荣誉感。可是现在一切都被眼前查士丁尼的嘲讽剥落的干干净净——他们早已经成为了其他的私兵,形同财产,予取予求,甚至都忘记了曾经紫色荣耀……
看着对方终于感觉到羞耻的样子,查士丁尼也顺势给予了对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的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这里继续成为那些肉食者看家护院的走卒,要么和我一起夺回雅典城,去履行你们应尽的职责。”
清亮的嗓音振聋发聩,回响在荒凉的原野上。而在漆黑的夜空下,被火焰吞噬着的古堡矗立在天地之间,犹如被烧透的红砖砌成的通天之塔。明亮的火光即便是再相隔数里的雅典城也可以看得到。
望着黑洞洞的大荒之外那一点红星此时正闪烁明灭着,身披着一件白色熊皮的年轻男子正依靠在卫城残破的城墙边,轻声自语道:“答应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那么接下来你究竟会怎么做呢,查士丁尼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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