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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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石嶙峋的巍峨高山,像是锋利的三刃枪直插天际,中间的山峰最为挺拔,其余二峰则有些歪斜,像是遭受过重击,每两峰之间便是天险般的深渊,深渊之下唯有云气,未知深浅,也看不到下方有什么。

    传闻,除了神族与仙族,其余族类想要上达仙界,唯一的登天之途便是这不周山。

    然不周山光滑如镜,无处可攀爬,要登上峰可谓艰难。又在上古之时,先天神族还未凋零之时,那共工上神撞了不周山,塌了撑天柱,虽说女娲大神以一己之力补了天,还有位不知名的上神甘愿以神魂炼了五彩石,六界虽免了天河倒灌,覆灭生灵之祸,这不周山却成了极为玄妙的地方。不论何种术法在此处都得打个大折扣。

    言说,是女娲上神是为了避免共工之祸重演,施了禁咒。又有说,是那被祭了神魂的上神心有不甘,怨气未平,在等有缘人来为她招魂平冤。世说纷纭,不一而足。

    正是如此,近些年来,妖界竟有能力再不周山频频动作,虽仙界以守为主,并不认为妖界能越过这不周山入得仙界,但也不得不引起警觉来。

    不周山中峰之上,有一座宅邸,许是多时无人居住,砖瓦都都有了些许裂缝,就连门口的牌匾都有些倾斜,匾额上的字迹已难以辨认,隐约还有个“紫”字亦是金字斑驳。

    朱颜推开摇摇欲坠的门扇,便看到蓬草丛生的院中站了个人,粉丝的衣裙,单薄的身影,只因她身形太小,不细看就要被杂草掩盖住。

    “面具姐姐,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我……总觉得这里很熟悉……”

    草丛中的女孩儿动了动,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瞧着朱颜,茫然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分外萧索,又透着诡异。

    “千忧……殿下。你怎么会在此处?”

    千忧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转过了头,迈开了步子,往草丛后的正屋里走去。

    朱颜捏诀想要使术,但术法一出,就像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吸走了大半威力,连同身体里的仙力也开始躁动不安。

    一只手稳稳搭在了她的肩头:“朱朱,不要使术法,此处有蹊跷。”

    白衣翩翩的少年,灰色的瞳仁里流动着与他年龄不符的稳重与果敢,白色的发带依旧,头顶已束了白玉冠。

    本在朱颜离开玄灵真境,若水就觉得不妥。葛雍伤重,她都不闻不问,一定是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事。

    但奇怪的是,在场那么多仙家,还有夙夜那尊大神在场都没发现什么端倪,为何偏偏是朱颜察觉,等跟到了这不周山,若水才知,事情不同寻常。

    而朱颜其实也不太清楚那直觉感应,早在初见千忧之时,她便有一种熟悉之感,但她很肯定,她从未见过千忧,可那感觉挥之不去,让她不得不多留心。直到知晓了千忧的身份,她又大感此事荒谬,妖主鱼愫的女儿,怎么会跟自己扯上关联,她一时以为是错觉。

    直到刑场之上,有种感觉一直牵引着她心神不宁,她便也没多想,便跟着这冥冥中的指引来到了不周山,果然又见到了千忧。

    这位妖界的殿下应该已被北妖王和妖主带走,此时却孤身出现在这荒宅之中。

    斟酌了下,朱颜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她与我有些渊源,我能感知她。“

    如果面前换做是葛雍,或者是定陵,执明,朱颜大概都不会道出实情,只是面对面前的少年,她却下意识选择了信任。

    若水灰色的眼眸微闪,手顺着朱颜的手臂下移,缓缓又坚定地捉住了她的手:“朱朱,你将此事告诉我,我很高兴。你若真信我,那便先别管这事,日后我会跟你解释。现下你得跟我走。”

    手掌的温热的触觉,一碰到朱颜冰凉的手掌,便让她忍不住手指轻颤,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她微微皱眉,觉察出这举动的不妥,倏然抽回了手,退了一步。

    “若水,你僭越了。哪怕过了百年,我依旧是你师父。”

    不周山顶,夜色浓如墨,将人的神色都掩盖,朱颜看不清楚若水的神情,若水却看到了她眼中的泾渭分明。

    若水嘴角不由得挂了抹苦笑,说什么师徒之名,还不是你心中另有所属。却也好歹知道何为大局,强忍住心酸,若水又上前拉朱颜衣袖,像百年前那般软了嗓子:“朱朱,我知错知错,按理,你要训我,也要另寻个安全之所再好生说道才是,现下就跟我走嘛。”

    “扰了亡者安息,还想就这么走?”

    说话间,荒宅已渐渐起了变化,若水警觉,跨前一步站到了朱颜身前,不过百年,原本只到朱颜腰际的男孩子,已比她高了半个头,朱颜不由得有些发怔地望着少年的后脑勺,墨发如瀑,雪白的发带因周遭的气息涌动,而翩跹飞扬,隐隐能看出发带上游龙戏水的隐纹,与他给她做的衣衫的镶边花纹一个样式。

    百年前相依的点滴浮上心头,朱颜定了神,与若水并排站到了一处。

    “我不习惯躲于任何人身后,且绝不能躲在你身后。”

    若水正待失望,朱颜又淡淡道:“我说过定会仙逝于你之前,无论何时,此诺不变。”

    说话间,高于人头的荒草地开始剧烈摇晃,像是水浪般起伏,而隐没在荒草后的房屋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冒出来,先是破出土地,再从两边往中间垒高,直到拢成了一个小丘才停止。

    地面刚稳定了些,又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小丘之前又冒出一块漆黑的石碑来,仔细一看,那竟是一整块上好的墨玉,却是有一人高,有三尺来宽。

    “此处已有数万年无人踏足,你们为何要来扰她清净?”

    还是那个莫辨雌雄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找不到声源的真实方位。

    “不知是哪位高人,可否现身一见,我等本无意打扰,只因走失了一名门徒,才寻到了此处来。刚刚有位粉衣的小姑娘,便是我师姐的小徒儿。”

    “入了她的坟冢,便是她的祭品,任是谁的徒儿,都只能与她殉葬!遑论她,你先想想你们自己能不能走得了吧!”

    诡异的墨玉石碑忽现蓝光,摇曳不止的荒草忽然变成了一只只血淋淋的手,拼命往前探着,像是要抓住些什么才肯罢休。

    朱颜的衣摆忽地被死死扯住,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几乎能见到白骨,手指在朱颜的衣摆处抓出道道血痕。

    几乎是同时,朱颜往后拔出了偃月刀,狠狠斩了下去,那只手从手腕处被利落砍掉,凄厉的哭声便从地里传出。

    “人人都道做神好,无父无母天地养。我道做神实堪伤,万寿无疆寂寞长。”

    伴随着哭声,有女童唱着童谣此起彼伏,粉衣女孩从墨玉碑后走出,晃着脑袋围着孤坟,边唱边跳。

    那画面看上去让人寒毛直竖。

    朱颜暗暗拉着若水的手腕,往后退走,正在唱歌的女孩猛地抬了头,凄然一笑:“我不信命,可命由天不由我。朱颜,你信命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