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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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上竺罗宫,华贵的大帝姬正在对镜整装,两名仙侍正为她卸去头上的钗环,水光镜毫无预兆地亮了,淑怡眸光微闪,懒声屏退了左右。

    待得偌大的房间只余她一人,她重新拢了发髻,又整理了番衣衫,才掐指念了个诀,水光镜中立时现出一个人形。

    那人却不像平日那般潇洒步出,几乎是狼狈踉跄着跌出镜面来。

    原还面带娇羞的淑怡,面色倏然一变,忙上前将来人扶住,急声问道:“有何变故,怎地这般狼狈?“

    未等得回答,淑怡感到放在那人背上的手有粘稠湿润之意,更是大惊失色,也来不及多问,让那人半边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艰难地把他扶到了床边,不敢让他平躺,只能让他趴下。

    这才腾出空来查看那人的伤势,最为显眼的是后背正中的一块花型创口,伤口不大但极深,几乎深入肺腑,伤处尚有法力残存。

    淑怡一眼便瞧出,那术法并非仙术,心中惊骇更甚。

    床上的人仿佛知晓淑怡的心思,气若游丝地说道:“是……是三清境神界的人。”

    乍一听到这个回答,淑怡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淑怡一万个不信,她二指捻诀,小心翼翼探到那人的伤口处,感应一番,待到收回手时,额角已有青筋在跳动,随后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

    “天道云,非天地存亡之际,神界之人不得干涉六界之事。到底是哪位尊神,竟然为了那个怪物,不惜违背天道神规!那丑八怪到底有什么好,连神都要护着她!”

    淑怡的愤恨之处,也是太素道君疑惑之事。这番重创倒也提醒了他,让他想起了朱颜帝姬的另一重身份,上清境灵宝天尊曾在朱颜五百岁时,抚顶收徒。虽说这些年也未曾教授些什么,却赐了一柄偃月刀。

    难道三清境的那位天尊当真为了爱徒不惜干涉仙界之事?

    两个心怀鬼胎的仙人,真为着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烦恼不已,不过几里开外的明真殿则是和风细雨,分外和谐。

    若水虽还是对丢了鸣鸿刀的事耿耿于怀,但好在朱颜安抚得当,他便也释怀了些许。

    再加上二帝姬闲华明真殿的仙侍们和他们主人一般有着难得的好心肠,因怜琼霄殿的无妄之灾,若水又生得可爱讨喜,想方设法地逗着他,便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此时,若水正跟着一干仙侍在花园里逗弄灵兽玩耍。

    那灵兽生得十分奇特,圆滚滚一小团,没有五官,生得四个翅膀,活像是一只肉丸子上插了几根鸡毛,六只腿又短又肥不仔细看几乎以为它没脚。

    若水一把就能将他拧起来放在手掌里,更是将它当做毽子踢了好几下。

    身边的仙侍,看得心惊,忙道:“若水小公子,这灵兽可不能乱踢,别看它小,来头却是不小的。”

    若水不甚在意,却还是很听话地停止了胡闹,将这灵兽托在掌心仔细瞧了瞧,实在没能瞧出什么特别之处,而那灵兽被戏弄了半天,似有不满,也“呜呜”发出了仿佛凡人低泣的微弱声响。

    若水看得有趣,有拿手指戳了戳肉团,肉团扭了扭身子,发出了“啊啊啊”的叫声,那叫声还抑扬顿挫,似成曲调。

    终是没忍住,若水哈哈笑了起来:“这小东西倒是有趣,受了欺负竟然会唱歌反抗。”

    一旁侍候的仙侍不由得抹了把汗,才道:“若水小公子有所不知,这灵兽名为帝江,相传乃是某位尊神的爱宠,不知为何流落仙界。无意间被四殿下得了,四殿下想来与我家帝姬交好,遂就送来给帝姬凑个趣,解解闷。”

    原本托着果盘侍候在侧的仙侍也接口道:“是呢,这帝江虽无别的异能,但识歌舞,通音律,闻乐起舞呢。”

    若水听得稀奇,举着帝江在花园里手舞足蹈了几番,帝江却无任何动静,反倒像是被他转得晕头转向,小短腿左摇右晃,圆滚滚的身子也跟着摇摇摆摆,状似站立不稳。

    “欸?为何我跳了这么久,它也没跟着我一起跳啊。”

    周围四名仙侍面面相觑,皆掩嘴偷笑,倒也不好意思道破若水先前的举动有些可笑,毕竟这么可爱的小公子活泼好动的样子也是十分逗趣的。

    还是其中一名和颜悦色的女仙侍上前低声安抚道:“小公子要看帝江起舞,倒也不难,我这就去帮你找个善音律的仙友便是。”

    听了这话,若水便只自己出了丑,脸微微发红,略有不悦,小嘴一嘟,赌气道:“音律而已,这有何难,何必这般麻烦。落红姐姐,你且看着。”

    说完,若水往四周看了看,正看到不远处有一棵金灿灿的银杏树,恰巧有一片叶子从树梢悠然落下,若水小跑几步走到树下,用腾空的左手接住了那片叶子。

    悠扬的曲子于明真殿内荡漾开去,或高或低,时缓时快,像是怀春的少女窃窃诉着情思,又像是陌上少年藏着难言的心事,前奏欢快,基调却深沉,道是不可说,许是不能说……

    四名仙侍陶醉其中,拿果盘的已将盘子放在了白玉桌,拿扇子的将扇子轻搁在胸口,院子里在打扫的仙侍停下了动作杵着头凝神倾听。

    走廊上往来不绝的仙侍们,纷纷停下脚步只往花园中看去,就连两位帝姬站于前方都忘了避讳。

    朱颜与闲华站在廊下,她的目光亦深锁在银杏树下的那个洁白的小身影上。

    金黄色的银杏树下,他正凝神拈着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放于唇边吹奏,手掌中的帝江早已闻音而起,绕着他忽高忽低地挥舞着四只短小的翅膀。片片落叶时不时落下,却掩不住那抹纯白,甚至让人产生错觉,站在那树下的人,并不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岁大小的孩童。而是一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正用渺渺仙音悟天地奥义。

    一曲终了,闲华才轻笑开口:“三妹,你这徒儿倒是收的好,小小年纪就有这般灵性,连帝江都为他起舞。倒不知是何处寻来,改明儿我也去领一个回来。”

    朱颜的面容隐在玉面下,亦看不出是何神情,沉默时更让人平添压抑。

    闲华的玩笑倒也开不下去,自觉转了话题:“三妹,父君传话,明日设家宴于凤栖宫,像是有事想与我们商议。”

    朱颜没有多话,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看花园的情形,负手径直往回廊尽头走去。

    闲华望着朱颜的背影,虽吞下了想说的话,却没能去掉心头的忧虑。

    既是家宴,大帝姬淑怡自是要到的,那时节莫要起什么事端才好。

    转过回廊,已看不到花园的情形,朱颜的步子停了下来,望着廊外的景色出神。

    不同于琼霄殿的单调,明真殿并非遍植梅树,绕过此处回廊,便见得水阁天池,云雾蒸腾的天池水面,遍生并蒂莲,或打着骨朵,或竞相开放,正是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

    朱颜伸手扶着栏杆,生出一丝烦闷之气。

    曲尽人情,若水,你曲中之情又是向着谁去?

    极轻的一声叹息,留下他,从不以为是错。锁他灵力,也不认为是过。只是他心底深沉的情谊,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而朱颜以为的情倒也并非是男女之情,而是他对她的无条件依恋之情。

    这令她内疚,她虽护着他,但也防着他,哪有资格得他这般纯粹的信任。

    她却不知晓,若她真能早些往那方面去想的话,那人往后也不会那般煎熬了,真乃是徒惹起牵愁并蒂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