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赵家主宅院子里传出来。
赵承文身体虚弱的半躺半靠在一个软塌上,面色呈病态潮红,手上丝绢捂住嘴,等松开时,他见到了白色丝绢中的那抹殷红,无比的刺目。
“看来自己时日无多了,若是我去之后,赵家这满门孤儿寡母该如何是好?自己在西宁城中,往日经商中得罪不少仇家,他们岂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好机会不动手吞并赵氏商行?”
“可惜承明远在京城,鞭长莫及,否则也可照拂一二。等婉儿回来,我还是劝她变卖了赵家在西宁的产业,转移到京城去发展。也多亏了前几年布局早,给赵家留了一跳后路。”
“只是婉儿那丫头性子倔,总想证明一番女子经商能力不落于男子。还总说南周那边也有女子当家做主的商户,既然她们可以,凭什么自己不行。”
“她哪里懂得,国情不同,这遇到的事情自然不同。不过她既然愿意,那就且随她去,反正我就这一个女儿,这诺大的家业迟早都是要给她的。就算最后赵家不在经商,这几十年打拼下来的家产,也足以她们生活下去。”
只是不知道为何,赵承文心里好不甘心,为何老天对自己如此不公,赵家竟无一个男丁可继承家业。不仅是自己膝下无所出,自己那弟弟承明竟然也没有生出一个男丁。
赵承文手掌紧紧握住那抹殷红的丝绢,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怒起。
“老爷,许家今日又派人上门,来给婉儿提亲了。”一个年近四十多岁的妇人面容愁苦走进了房间,对赵承文说起了一件事。
赵承文面有怒容,嘿的冷笑道:“给我推了!许老狗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还不知道吗,他这是想人财两得。就他那浪荡的儿子,也妄想娶我家婉儿,做梦!”
说完,他狠狠的呸了口,又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那妇人急忙轻拍他背部,“老爷切莫动气,你当好生休养。”
半晌,赵承文才喘过气来,端起了案头的茶杯喝了口水,待喉咙没那么难受,才接着说道:“静街虎?还真以为他许博瀚是老虎不成,就算他真的是老虎,我赵家也不惧他。”
“那,那许家的师爷临走时留了一句话。”那妇人迟疑了下,不知道当不当讲。
赵承文淡淡说道:“什么话?”
“他说,婉儿还有两个月就满二十岁了。”
赵承文脸色一变,一掌拍在软塌上,咬牙切齿,勃然大怒道:“竖子胆敢欺我!”
那妇人担忧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朝廷明文规定,‘女子二十不嫁者,使长吏配之,家人坐之。’那许修平乃是西宁府知州,若他真的执意如此,小叔那边恐怕也无法可施。毕竟这是皇帝的旨意啊。”
赵承文一时间也是默然无语。
大夏国力虽然是四国之首,但是从十五年前,当今武帝陛下继位后,就一直想着夺回被蒙元侵占去的幽云十六州。为此他发动了三次北伐,一次规模胜过一次,可惜最后都无功而返。
三次北伐之后,无数军士战死边疆,国内人口凋零。为了鼓励生育,夏武帝下令,大夏国内女子十四岁便可出嫁。
若是女子年龄超过二十不嫁者,地方官府就可以强行给女子指婚,逼她嫁人。女子的家人还会被跟着定罪。
到时候指婚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完全看运气。通常来说都不会是什么良配,同样是指给那些年满二十还没有婚配的男子。一般来说,这样的男子是家中贫穷,无力娶亲,又或者是身有残疾,无人愿嫁。
这条政令不仅对女子有效,对男子同样如此。男子二十不娶者,要被罚钱,或是做苦役。就算那些立志苦读,参加科举的学子,他们家中多半都会在二十之前给他们订婚或是完婚。
赵婉儿今年十九岁,还有两个月就满二十周岁。若是她再不结婚,官府就有权力给她指婚。想来那许博瀚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他父亲乃是西宁府知州,真要指婚的话,绝对会指给他自己。
赵承文冷哼道:“许家倒是打的好主意,难道他们还真的以为,老夫在两个月内还找不到愿意和婉儿成婚的人吗。”
那妇人忽地叹气道:“老爷,还有件事情妾身没有和你提起。昨日我那侄儿上门看望我,他告诉妾身一件事。说是那静街虎已经给西宁城散播一条消息,不许任何人和我赵家结亲,否则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赵承文冷笑一声,“莫非他许家还真以为自己在西宁可以只手遮天不成,我赵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正在此时,赵府管家赵福从外面快步小跑了进来。
“老爷,这里有一封二老爷从京城急件发来的家书。”赵福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赵承文。
赵承文接过来,只看了两眼,顿时脸色剧变。抬头对赵福说道:“阿福,你速速派人将大小姐找回来。不管她现在在忙什么,一定要立刻马上回府。”
赵福一愣,他从来没见过自家老爷有这样语气严重的时候,心知京城二老爷那边一定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老爷也不会那么急。
赵福赶紧回答道:“是,老爷,小的这就吩咐人去将大小姐找回来。”
等赵福出去后,那妇人才惊诧的问道:“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要那么急找婉儿回来?”
赵承文将书信快速的看完,失神道:“承明被贬官了。”
那妇人一震,兀自不敢相信的问道:“怎么会如此?”
赵承文道:“承明在信里写道,工部督管的一批供北伐使用的武器打造不利,当今陛下震怒,就将负责此事的工部侍郎承明给连降数职,被贬出京城去了。”
“那信上可有说被贬何处?”
赵承文脸上苦涩道:“东海县!陛下将他贬为了七品知县,发配到了东海县。”
那妇人喃喃道:“东海县?那不是和东魏交界处的一个小县城吗?听说还没有我们西宁府的一个西市来的大,而且那里是战乱之地,小叔会不会有危险啊?”
赵承文摇了摇头,“承明信里没说,不过想来好不到拿去。他在信里嘱托我们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小心,行事一定要低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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