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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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献王扫他一眼。



    冷汗霎时冒上刘尚书的额角,他一向自诩最能揣摩出景献王的心意。用力地去想,他终于“啊”一声:



    “烈小姐一路上共遇袭九次,两次是水船帮所为,两次是江南十八坞所为,另外五次皆是江湖中有名的杀手,被何人指使尚未得知。”



    “她可有受伤?”



    “据说烈小姐右肩和左臂各被刺中一剑,但并无大碍。”



    景献王继续逗着画眉:



    “哦,那就好。”那一身红衣鲜艳如火的美人,自从两次宴会相见,她的美丽似燃烧般强烈逼人,使他无时无刻不曾遗忘。



    刘尚书小心翼翼望他一眼,擦了擦额角的汗,他突然察觉到王爷似乎喜欢她。



    这下却麻烦了。



    因为裔浪已经准备在今日正午时刻刺杀烈如歌!



    一条狭窄的碎石道,蜿蜒在陡峭的山腰。



    山壁的石缝间,有几点绿色挣扎着在冬日的风里轻轻摇摆。



    虽然是冬天,阳光仍然刺目而晃眼。



    行走在石道上的人们不由得用手遮住了眼睛。



    他们走得很慢,每个人之间都拉开着一点距离。



    如此狭窄的山道,正是伏击的最好场所。若是突然飞来冷箭,或者坠落巨石,彼此距离太近的话,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



    没有人说话。



    气氛凝重而紧张。



    他们知道,只要走过这座山,就可以与自江南赶来迎接的霹雳门高手们在祥阳镇会合。



    而这段山路,是杀手们最后的机会。



    一行人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骑着黄骠马,英姿飒爽的白衣女子。



    她头戴斗笠,垂白色软纱。



    虽然看不清她的容颜,然而一路上她指挥若定,令大家避过无数凶险。她挺直的背脊,已成为他们的信心。



    雷惊鸿身上的伤势愈合了很多,但由于琵琶骨受创甚重,内力依然虚弱。轿帘随着颠簸不时荡开,他可以看见白衣女子英挺的背影。



    他躺在轿中,远远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感情。



    转过一道山弯,风大了起来。



    白衣女子的裙角被吹得翻飞,斗笠上的白纱也飞扬起来,挺秀的下颌若隐若现。



    白花花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侧过头去。



    就在——



    这!



    一!!



    刻!!!



    “轰”的一声。



    一块巨石自山顶滚下!!



    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她砸落!!



    “小——心——”



    雷惊鸿的惊吼嘶哑欲裂!



    山中鸟雀惊飞!!



    时间仿佛窒息凝滞!



    却见白衣女子一带马缰,黄骠马一声长嘶,非但止住前行,竟还倒跃一丈!



    心脏从僵痹转为狂跳——



    呼吸从停止到急促地喘息——



    石壁中的小小绿色依然在风中轻摇——



    巨石落在白衣女子的马前。



    她的背脊挺直如昔。



    激起的灰尘四下弥散——



    她慢慢转过头,望着雷惊鸿的方向,声音中带着英气:



    “放心,我……”



    她扭转了头去。



    巨石在她白衣飘飘的身后。



    她只说出三个字,第四个字还未曾出口——



    巨石迸裂!!



    巨石迸裂成三道剑光!!



    闪电般快!



    毒蛇般狠!



    晨雾般无声!



    那不是三道剑光,而是三个剑人!



    三个剑人从三个方位刺向白衣女子的后脑、后胸、后腰!



    剑光已刺向她!



    没有声音。



    所有的人都看见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发出呼喊。



    只有白衣女子没有看见。



    然而——



    她感到了一种气息——



    ——



    死亡的气息!



    阳光似焚烧般炫目!



    但寒风,却能够将世间万物的生命都冰冻!



    一把幽蓝的刀!



    裂空而来!



    恍若最深邃的夜幕中灿出漫天星辰!



    明亮却孤独的星辰!



    那满腔的寂寞使得这山谷骤然幽蓝了起来……



    鲜血带着浓浓的腥气喷涌而出!



    幽静的山中。



    风,亦带着血腥。



    三个剑人倒下。



    断成六截。



    头、身异处。



    汩汩的鲜血仿佛奔涌的溪水,将路上的碎石浸得湿透。



    有人开始呕吐。



    空气中弥漫的异味令人窒息。



    血珠顺着幽蓝的刀流淌在地上。



    手,握刀很紧。



    深蓝的布衣沾上了血迹。



    嘴唇有残酷的线条。



    幽黑发蓝的卷发在风中轻轻飞扬。



    他的眼睛沉郁。



    “跟我走!”



    他对白衣女子说。



    寂静。



    石壁中的绿色浑然不知世间的一切……



    轻轻,摇曳……



    只有战枫自己知道,方才那一刻,他的心已然死去了千百遍。



    如果他晚到一步。



    如果剑光刺穿她的身体。



    如果她倒下。



    如果她的血浸满山路。



    如果她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如果她死去。



    战枫将她的手攥得很紧。他凝视她:



    “跟我走,我会放过雷惊鸿。”



    这一刻,他只想带她走。



    他、要、她、在、身、边!



    纵使她会恨他,纵使要硬生生折断她的翅膀,纵使她的眼睛再不会快乐地闪亮,纵使痛苦会日夜不休侵蚀折磨他,他也要带走她!



    决不容许她再离开!



    原来,再也无法见到她,才是他最无法容忍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放她走。



    可是,他这一生都不会再让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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